桥松离开郦山别院一路御剑往玄天镜走,他脑海中反反复复想着近日发生的几件事情,心中老觉得其中有着什么联系,却一时半会又想不通这关联处到底在哪里?他于是将无尘的话原原本本向掌门禀报了。
“哼,”荷华冷笑:“为了云朵那死丫头命都不要,还担心玄天镜做什么?”
桥松脸色一囧,看来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无尘的眼睛,肖逸臣就是荷华了,不然平白无故怎这么大的酸味,他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无尘师叔说荷华师叔虽然平日里有些小脾气,不过在大是大非前还是掂量得清楚的。”
荷华轻哼了一声脸色缓和了不少,他问桥松:“他在担心什么?”
“青城的赤松子死了,东海的慎元道人死了,云朵又失踪落入陆乘风的幻境,师叔担心这会是一个更大的圈套,所以请掌门一定得小心应对。”
“青城……东海……”荷华沉吟道,他眼眸忽然一亮抬头问桥松:“琉璃灯是不是在青城的赤松子手上?”
“是,那年无尘师叔的元魂被困在琉璃灯中,我带着它去青城求救,后来那灯便留在了青城,应该是在赤松子手中。”桥松点头道,提起琉璃灯桥松心中恍然有所悟,他看向荷华,猜测道:“东海的慎元道人手中有摄魂钟,琉璃灯、摄魂钟,如果再加上‘冰魄玉露’就能开启传说中的‘炼魂殿’……”
“‘冰魄玉露’在玉虚宫中,白羽是暗夜流殇的人。”荷华脸上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这不可能,暗夜流殇当年在紫云峰死得透彻,而且还被千金师祖挫骨扬灰了。”桥松惊道。
“幼稚。”荷华睨了桥松一眼,说道:“云朵能涅槃重生,为什么暗夜流殇就不能死灰复燃?修仙之人修为越高越会谨慎,总会留着一两招保命的手段,何况是暗夜流殇那种人。”
两人正在争执,突然大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千金道人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口中呼道:“出事了出大事了,快叫无尘那小子来见我!”
“师祖,无尘师叔不在玄天镜中。”桥松上前行礼,回复道。
“他去哪里了?我呼他也不回?”千金道人一屁股在荷华的对面坐下,然后端起几上的茶壶便往口中灌,想是一路上走得太急,荷华在一边看了,微微蹙了一下眉,有点心疼他才沏好的“峨蕊”,那茶由清泉泡出后粒粒如蕊,纤秀似眉,可惜,让千金道人这个粗人给糟蹋了。
桥松只得上前又将无尘的事情向千金道人汇报了一遍,千金道人越听面色越沉,他黑着一张脸说道:“枉天机那老鬼还自称是神,看来也不可靠,灭了一个龙魂,却又让暗夜流殇那小子修炼成‘天魔大法’,白白让云朵那丫头折腾了一轮。”
“那孽障真找去‘炼魂殿’了?”荷华问道。
千金道人看了一眼荷华,突然问道:“你是荷华那丫头?”荷华点点头。
千金道人一向防着肖逸臣是因为知道肖逸臣与暗夜流殇暗中有勾结,知道是荷华后倒也放下心来,他坦白地说道:“我在外面遇到许多没有魂魄的行尸走肉,这不太正常。偶尔有人吞噬生灵进行修行是有的,但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而且数量巨大,不是普通邪魔能够做到,所以我匆匆赶回来就是想和你们商量,如此看来必是暗夜流殇那小魔崽子了。他如今用‘炼魂殿’炼成了‘天魔大法’,定然会来报仇,玄天镜危险。”
“我马上召集玄天镜所有的弟子回来,加强警备。”荷华起身道,手指一抬,几道命令发了出去。
“无尘那小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千金道人转头问桥松,无尘是玄天镜的主心骨,没了无尘,千金道人总觉得信心不足。
“不知道,师叔能不能从丽山别院的幻境中出来还是未知数。”桥松坦白地回答。
“哼,我早说过云朵那丫头是个祸害,只会拖累无尘。”云朵是荷华心中的刺,只要一想起他便一身的不舒服。
“你好歹现在做了玄天镜的掌教,应该心怀天下,怎么还这般小心眼,女人就是麻烦。”千金道人脸色不虞地责备道。
荷华轻哼了一下,没有再说话,她手一挥在桌上展开玄天镜的地图,三人就玄天镜的防御认真商议起来。不知不觉外面天色黄昏,忽然间脚下一阵波动,千金道人带头冲了出去,一看,整个镜面湖防御已破,笼罩在玄天镜中的结界散去,这个隐藏在镜面湖中的世外仙乡原形毕露地呈现在世人面前。
暗夜流殇斜躺在龙辇之中,由八头魔兽拖着,带着黑压压的一群人肉傀儡浩浩荡荡地向紫云峰而来。
“他这是疯了吗?”桥松看着那一群面无表情被暗夜流殇操控的魔军惊讶地说道,魔军中赫然还有他的朋友赤松道人。
“不疯不成魔,他这是要奴役整个天下。”千金道人回答道。
阴云遮住了整个玄天镜,那些密密麻麻失去灵魂的傀儡军团在暗夜流殇的操纵勇往直前,他们没有痛楚、没有害怕、所有人只有一个意念,就是杀!玄天镜中的弟子纵是修为再高,面对这些行尸走肉们也终有手软的时候,血肉纷飞,紫云峰下就象一个屠戮的修罗场。
“魔君,应该差不多了,再下去人便死完了。”白羽看着那些如山的尸体,低声在暗夜流殇耳边说道。
暗夜流殇嘴角微扬、眉眼带笑地看着这场杀戮,直到白羽提醒他才慢慢站起身来,宽大的黑袖向上展开,在风中猎猎飞舞,他向紫云峰祭出了“恶魔之眼”。那双邪恶的眼睛再次向人间打开,一道素白的光芒投射到紫云峰上。
“不好,快跑。”千金道人只觉得魂识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蠢蠢欲动地要向那只眼睛飘去,他惊慌失措地大叫道,向后退却的脚步却越来越慢,然后如木偶一般呆纳下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整个玄天镜几乎无人幸免,全部臣服于暗夜流殇的脚下。
再说无尘与鬼影跳入“流光禁影”的黑洞之中并没有落到“长生殿”,而且被卡在了黑洞之中,两人四处寻找,却未能发现阵眼在哪里。
“阵眼是幻阵的中心,就如一个人的心脏,如果找不到阵眼这阵就难破了。”鬼影是幻术的高手,深悟解阵的要领。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慢慢寻找阵眼,找到阵眼的确是可以一举击破,可是有的时候直接用最简单最粗暴的办法却不失也是一种手段,把阵脚一个一个毁掉,阵眼自然支撑不了这庞大的阵形。”无尘五指一伸召出玄天剑来,他眼睛微眯对鬼影说道。
“好,”鬼影点头,他仔细观察了一翻,在心中飞快地运算着,然后指着一处说道:“这里是一处阵脚。”话音未落,无尘已一剑刺了过去,顿时剑尖现出一个黑色的涡流,然后渐渐淡去。
“这边也有一个。”鬼影又指向一处,无尘依样各个击破。一个普通的阵法阵脚便有几十上百个阵脚,更何况这种庞大的幻阵,阵脚至少有上千个,鬼影和无尘不急不燥一个一个去找。
春花秋月,“长生殿”中已过了一个寒暑,陆乘风每日只呆呆地站在云朵的窗前,看着屋中云朵端坐的侧影,那女子盘膝坐在蒲团之上一丝不动,她双目微微地闭着,两手结印,手心朝上端放在膝上,胸前随呼吸起伏,有着缓慢的韵律,青丝如墨于她素白的脸颊拂过,整个人就像一副清清浅浅的水墨画。陆乘风的眼睛逐渐痴迷,他觉得自己所有的等候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只要能够和云朵在一起,哪怕只是短暂的守望。
心口处猛然一痛,陆乘风明亮的瞳眸黯淡下来。“这么快,这么快就找来了么?!”他苦涩地摇摇头,最后无比眷恋地望了云朵一眼,然后转身踉跄地向自己的屋中走去。
阵眼是所有阵脚的中枢,以心作眼,无尘每刺入阵脚的一剑便是刺在陆乘风的心上,不过多久,陆乘风的那颗心便已是千疮百孔,溃烂不堪了。他狼藉地蜷缩在床上,口中不停地向外翻涌出血水,眼睛却一直望着门外,企望死前能再看那人一眼。
灯影在夜风中闪烁跳跃,屋子里暗影幢幢,残风冷雨敲打着窗格,寒意慢慢浸入到骨髓之中,陆乘风那快要涣散的眼神忽然间明亮起来,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身体一动,口中又狂狂向外喷出血来,然后只能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只是一双眼睛痴痴地望着门口,嘴角上扬,露出勉强的笑容。
“云……朵儿……你终于……愿意来……看我了?”欧阳晨风有气无力地说道,眼中流动着回光返照的光彩。云朵走到床前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我就要死了。”陆乘风重重地喘息着,他企求地望着云朵问道:“云朵儿……如果有来生,你……你可愿意嫁给我?”
云朵摇头,回答道:“不会。”她的眼神是淡淡的,如秋天平静的湖水。
“呵呵,”陆乘风自嘲地笑道:“你连骗……骗我都不愿意吗?”口中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浸湿了半边床。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我从不骗人。”云朵回答,她不会再给陆乘风留下一丝念想。
“小心……暗夜流殇……他没有死……他来找……找过……我……”陆乘风的眸子渐渐淡了,带着他剩余的灵魂在空中逐渐消散,他死了。
情深不寿!云朵轻叹了一口气,抬手覆在陆乘风的眼睛上,将他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在感情上绝情也许是最好的结束,希望他来世能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流光禁影”的幻阵一破,集聚在“长生殿”外的黑色空间即时消失,这座宫殿竟然修建在万丈深渊之上,可想而之需要花费多少的人力和物力。
“快跟我走,这里马上就要坍塌了。”无尘御剑飞了进来,他看了一眼死去的陆乘风,伸出手一把将云朵拉到玄天剑上。剑光一折,飞出屋外,身后的“长生殿”开始摇晃起来,紧接着一声分崩离析的巨响,整座宫殿倒塌向深渊坠落,这时云朵才发现,那深谷之中布满了尸骨,想必都是修建这座“长生殿”的工匠,他们全部都被陆乘风灭了口。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想不到当年那个温文儒雅的少年竟然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云朵眼睛微红,将头靠入无尘的怀中。
三人往回走的途中,云朵突然忆起陆乘风临死前说的话,她告诉无尘:“暗夜流殇没死,他去找过乘风。”无尘握着云朵的手一紧,他忽然停了下来,惊道:“不好,玄天镜有危险。”说罢拉着云朵身形一转,急往玄天镜奔去。
“出什么事了?怎么忽然转了方向?”鬼影急冲冲地追上来问道。
“我和云朵先回玄天镜,你去璇玑镇处理完璇玑派的事情速来。”无尘手印一催,玄天剑如一道流光向前疾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