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是鬼节,这一日恶鬼们从鬼域中倾巢而出,有的在鬼城中彻夜狂欢,有的则游荡去人间了结他们前世的恩恩怨怨。小狸跟在谨鸿身后向鬼城中走去,因为童子尿遮盖了两人身上的生气,所以一路走去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街市上很热闹,人来人往、店铺林立并不比京城差,小狸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忍不住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这时一名老妇人从大锅中舀出一碗肉汤递了过来,她一脸慈祥的对小狸笑道:“姑娘,吃一口吧,不要钱。”
好浓的肉味,小狸正准备接过去,不料谨鸿忽然从身后伸出手将碗夺了过去倒回锅中,然后客气地对那老妇人说道:“我们不饿,谢谢。”
“为什么?”小狸诧异道:“那肉汤挺香的。”
谨鸿眼睛一瞪,用密语对小狸说道:“你将左眼闭上再看看。”
小狸依言将左眼闭上,只睁着右眼,脸色顿时变了,眼前不再是灯火灿烂,而是一片绿油油的,满大街上走着笑着的也不再是衣着光鲜的人群,而是一只只没头鬼、大头鬼、吊死鬼、溺水鬼……刚才送汤的老妇人便是一只吊死鬼,她拖着长长的舌头,一只眼睛还挂在外面,那汤也不是什么好肉,而是一锅的腐肉,上面爬满了蛆虫。
小狸的脸顿时也绿了,谨鸿赶紧拉着她的手,密语道:“别怕,有我在。”
其实这场面也不算太吓人,以前在夜魔宫中也见过一些面目凶恶的魔头,就是那些腐肉小狸也没少吃过。小狸心中暗道,看来真是做人做久了,竟然也禁不住吓了,她也不再言语任谨鸿牵着往前走。两人逆着鬼流返向而行,很快便到了一条河前,河上黑雾沉沉,一条黑色的大般载着一船的恶鬼正往岸边而来,一靠岸恶鬼们便兴奋地向鬼城中跑去,船上空荡荡的只剩下船夫一人。那船夫面无表情地又将船划动向河中驰去,谨鸿赶紧拉着小狸一起跳到船上。
离了鬼城,鬼船行驶在黑雾之中,四周静悄悄的一片黑寂。
“这船要去哪里?”小狸小声问谨鸿。
“鬼门关。”谨鸿答道:“进了鬼门关就是鬼域了,今夜是鬼节,鬼域里的恶鬼都会往外跑,所以不会有太多鬼魂留在下面,我们找到肉灵芝便马上回来。”小狸望着那黑沉沉的江水没说话,谨鸿只当她是心里害怕,于是握着小狸的手更紧了一些。
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鬼船便靠了岸,岸上一群鬼正等着,见鬼船来了蜂拥而上,谨鸿和小狸赶紧上了岸,鬼船载满了鬼后又慢悠悠地向鬼城驶去。
走过一条石人石马的神道,便看到了一座城门,门头上写着“鬼门关”三个大字,从里面陆陆继继还有恶鬼出来,进去的却没一个,谨鸿带着小狸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入了鬼门关,一座阴森的地下城市出现在眼前。
“中间最高的那座宝顶应该就是鬼王殿,也不知道今晚鬼王在不在。”谨鸿从乾坤袋中拿出风水罗盘,那红色的指针跳了一圈稳稳地指向一个地方,他收了罗盘给小狸和自己设下了一道隐身的结界,然后召出飞剑带着小狸向城市的中央飞去。
所谓的鬼王殿其实就是一座地下陵墓,它露出地面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宝顶,进了汉白玉陵门一路向下一共走了十八层才到正殿,大殿的四角立着四个大鼎,鼎中鬼火熊熊燃烧,散发着幽幽绿光。大殿的正中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材,棺材锈迹斑斑,四面凹凸着古怪的图案,上面黄黄红红贴满了符咒。
“看来鬼王是出去了。”谨鸿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只五色的香插于墙壁上,然后回头对小狸说道:“这是安息香能够迷惑鬼王,让他暂时觉察不到地宫的情况,你帮我守着,千万不能让它灭了,我去开棺材。”
“好。”小狸点头。
谨鸿御剑向铜棺飞去,为慎重起见他在棺材外又再次设置了一层结界,然后戴上鲛皮手套将那铜棺材的棺盖轻轻挪了开去,棺材里躺着一具尸体,那尸体身着红色道袍,散发披面,身上钉着九根锁魂钉,身下洒满了朱砂,在阴森的鬼火下象极了鲜红的血迹。谨鸿虽是早有心理准备,也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般在人尸体上打上锁魂钉是极其阴毒的作法,能让人死后不得安宁,而这人竟然在自己的尸体上钉上了九九八十一根锁魂钉,果真是不成仁便成神,他竟走了一条极致疯狂的修炼之路,难怪能修成鬼王,换个普通人恐怕早就魂飞魄灭了。
谨鸿在心中念了一遍静心咒,然后伸手掀开了鬼王覆在面上的头发,果然那尸体枕头之下长有一株拳头大小的肉灵芝,他心中一喜,拨出匕首将那株肉灵芝割了下来放入玉匣之中。
小狸没想到谨鸿这么容易便寻到了肉灵芝,她想起临行前肖逸臣的吩咐,于是身形向前微微一动将安息香给遮挡住,然后指头一弹,将香火给灭了。只这么一眨眼功夫,陵室中灯火忽然暗了下来,一阵阴风急速刮向棺中,那只僵尸猛然坐起,一双枯手向谨鸿的脖子直直抓去。
谨鸿心中一惊,急忙将玉匣收入怀中,同时脚在铜棺上用力一蹬,人向后急急退去,然后一个翻身落在小狸的身旁。
“快走,鬼王回来了。”谨鸿一把抓住小狸的手便往外跑。
“竟敢来鬼王殿偷东西,我看你们是活腻了!”鬼王从棺中一跃而出,站在棺材盖上发出阴冷冷地笑声,他双手一展,两条锁魂链从袖中飞出分别向谨鸿和小狸抓去。
锁魂链的前端是锁魂爪不但能抓人还能抓魂,小狸本是狸猫附在人身上,立马感觉元神一顿,差点儿便被锁住抓出元神,她吓得脚下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慕云,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谨鸿回过头来将小狸扶起,就地一滚避开了锁魂爪的袭击。那锁魂爪一击不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如回旋镖一般转头再次向谨鸿和小狸两人袭来。肉灵芝已到手,谨鸿当下也不愿意恋战,他抱起小狸便向外跑,只是来的时候从陵墓外进到鬼王殿也就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可是谨鸿抱着小狸一直沿着甬道往上跑却跑了很久依然没跑到头。谨鸿知道自己这是遇到鬼打墙了,如此耗下去恐怕等到天亮鸡鸣时,自己和小狸的元魂便会被生生困在这陵墓之中再也出不去了,想着想着禁不住停下了脚步。
“谨鸿师哥,怎么不走了?”小狸并不清楚状况,她见谨鸿停下来,于是抬头问道。
“遇到了鬼打墙,我们被困住了。”谨鸿将小狸放了下来,说道。
“那怎么办?真的出不去了吗?”小狸灭了安息香招回鬼王的鬼魂原意不过是想给谨鸿添些乱子,让谨鸿不能顺利地拿到肉灵芝,她可没想过要把自己的小命搭在这里,听谨鸿这般说不由得也慌了神,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得谨鸿心里一阵发疼。他从怀中拿出装有肉灵芝的玉匣递到小狸面前,郑重地说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一会我用秘法强行打开结界,你带着肉灵芝速回玄天镜,找无尘师祖来帮忙。切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一直向前跑。”
“嗯,我知道了。”小狸听说能够活命自是赶紧点头了,她将肉灵芝紧紧抱在怀中。
谨鸿当即盘膝坐下,两手于膝上速挽了十几个手印,然后硬是逼出一口心头血喷于掌心,指尖在掌心一指,本命真元被点燃,他厉喝一声向前方的黑雾拍去,只看见红光一闪,那浓浓的黑雾便灼开,现出一条通道来。
“快跑!”谨鸿喝道,拽起小狸向出路扔去,小狸只觉得身体一空,人已到了黑雾幽火之外,一条阶梯出现在眼前。
“真的出来了。”小狸惊喜道,却不见谨鸿回答,她回过头去一看,却见谨鸿背心洞开,正被急追而来的锁魂勾抓个正着。谨鸿向前吐出一口鲜血,向小狸急道:“你快走,我有办法对付它的。”话未说完,通道已被浓浓的黑雾封住,谨鸿消失在小狸的眼前。
小狸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鬼王殿外跑去,不一会便出了地宫。小狸也不去管谨鸿的死活,召了飞剑便向鬼门关而去,一路倒也顺畅,不久便出了鬼城。
鬼城内的灯火渐渐熄灭,那喧闹的城市如海市蜃楼般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渐渐模糊,小狸将手中的玉匣打开,那只从鬼王棺材中割下来的肉灵芝并不象想象中那样带着腐朽的尸臭味,相反它向外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那刚刚割下的伤口还未曾完全愈合,上面凝结着一层象血浆一般的粘液。
“这东西真有这么好吗?”小狸曾经听肖逸臣说过,这肉灵芝不但有去腐生肌的功效,还能滋养容颜,是女人们求之不得的美容圣品,这东西现在就在她的手中。如今天色将明,谨鸿怕是会被困在鬼王殿中出不来了,这么好的东西小狸可不愿意送回玄天镜去给云朵做药用,她伸手拎起玉匣中那枚肉灵芝丢入口中,果然味道不错。小狸笑了,顺手将玉匣子扔到了一旁的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