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画地为牢
浅语千雪2017-09-28 10:104,791

  青城山不算大,但是想要找一个人却是很难,桥松带着琉璃灯寻了好几天都找不到青城道人的踪迹,正心灰意冷间,突然听到松下有人说话,于是隐了身形预备前往打听一下。

  “你听说了吗?玄天镜出大事了。”一个矮叟坐在石头上对一个黑得象炭的家伙说道。

  “能出什么大事?”黑炭头一边手拿着棋子冥思苦想,一边随口问道。

  “无尘子知道吧,他前些年收了一个女徒弟,名唤云朵,现在可出名了。”矮叟看了一眼稳操胜券的棋局,得意地说道。

  “哦,不就是收个女徒弟。”黑炭头不屑地随口说道,思维还留在棋盘上的阵局中。

  “他那女徒弟厉害了,听说以前曾经是金蛇郎君的爱宠,那金蛇郎君被无尘子杀了后她便跟了无尘,两人名义上是师徒,其实嘛,嘿嘿……”矮叟对黑炭头暧昧地笑笑,然后伸出两根食指碰到了一起。

  “道界中徒弟跟师父好上的也不是没有,两个人成天在一起朝夕相对,日久生情,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黑炭头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这盘棋恐怕自己是要输了。

  “徒弟嫁师父,师父娶徒弟的当然不算什么,可这女子勾引上自己的师父也就算了,暗地里却又去勾搭丹阳子的徒弟桥松,有一日两人趁无尘子不在时偷偷幽会,正情浓义蜜时不想被丹阳子撞见,这两个小兔崽子恼羞成怒,竟然联手将丹阳子给杀了,你说狠不?”矮叟说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就如自己亲眼所见一般。

  “竟有这事?”黑炭头从棋盘中抬起头来,惊讶地问道:“欺师灭祖,这可是大事,后来怎样?”

  “呵呵,女的被无尘子给捉了,男的却逃跑了,那无尘子也不避丑,昨日以玄天镜的名义向各门各派发出了‘追杀令’,对桥松不计生死,格杀不论。”矮叟从腰间拿出一个酒葫芦喝上了一口,递给黑炭头,黑炭头接过也喝了一口,然后手一推棋盘,嚷道:“不下了,不下了,怎么每次都是我输!”

  矮叟见状,也不恼,抬手将棋盘收了,两人坐在松下你一口我一口喝起酒来。

  “唉,那女的难不成无尘子还准备收回去继续做徒弟?”黑炭头问道。

  “怎么可能,听说被判了‘极刑’,十天后当众惩处。”矮叟说道,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摸着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猥琐地笑道:“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天生尤物,竟然迷倒了这般人,如此死了倒是可惜,不如行刑那天我俩去见识一下?”

  “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难说和那丹阳子也有一腿,师徒两人争风吃醋,结果……”黑炭头冷哼一声说道。眼看两人越说越离谱,桥松在树后听得心中火冒,如不是无尘再三阻止,他几次险些冲出去找那两人理论了。

  这时候突然一道青光破空而来,落在松前,一个样貌约十三四岁的黄衣道童现身松下,他两手背在身后,对坐在石岩上闲聊的两人喝道:“矮叟、黑鬼,你们两人莫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师祖爷爷!”矮叟和黑鬼闻言赶紧站起身来,恭敬地给黄衣道童行了一礼,那矮叟慌乱中将酒葫芦没藏好,“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酒水全洒了出来。

  “又偷酒喝,小心我割下你的舌头去泡酒。”黃衣道童斥责道。

  “我,我没喝,只是,只是酒瘾犯的时候闻闻。”矮叟点头哈腰,赔着笑脸辩解道。

  “还不滚。”黃衣道童皱了下眉,然后挥挥手。两人如释重负,赶紧扭头向山中跑去,一会便无影无踪了。

  见两人走远,黄衣道童转身向着桥松藏身的方向叫道:“藏在树后的小子还不出来?”他态度老横,可声音却是稚嫩的,听起来让人百般别扭。桥松闻言也便不再躲藏,现了身形,望着黃衣道童不说话。

  “你是玄天镜的桥松?我师兄叫我来接你们。”黃衣道童一脸倨傲地说道。

  “他是青城的人,跟他去。”无尘在袖中跟桥松暗道。桥松恼先前那两人说话太过下流,当下也不说话,只闷声跟在黃衣道童身后。那道童模样虽小,个头也不高,走得却是飞快,只见他抬脚一两步,人却行到好几里之外,桥松在后面跟得气喘吁吁,落后了一大截。黄衣道童走走停停,没了耐心,回头一把抓住桥松的腰带便跑了起来,他看上去矮矮小小的拎着比自己还要大上一倍的大活人依然行走如飞,这时候桥松才知道对方修为厉害,竟是自己远远不及。只看见眼前移步景换,不一会便到了一个深谷之中,四周全是参天古木,高不见顶,黄衣道童将桥松放下,来到一崖洞前,向洞中施了一礼,恭声说道:“师兄,我将人带来了。”

  “请客人进来吧。”洞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隐隐可听到一阵低咳。

  “是。”黄衣道童应了一声,然后回转过头来,对桥松微微一揖,神态比先前收敛了许多,说道:“道友请随我来。”说罢带着桥松向洞中走去。那石洞并不是天然成形的溶洞,两壁光滑明显有人工打磨开凿的痕迹,一路行走进去,湿气扑面,耳边听得岩间滴滴答答的水声,并不象是住人之所,反而更象是石囚之类的禁人之地,桥松心中疑惑,随在道童身后,不禁放慢了脚步,心下提防。

  甬道不长,转个弯便到了一间较大的石室,说是石室却无任何的用具,四壁被打磨得光秃秃的,如一个扇形的圆洞直通到顶,在岩石顶部则凿出一个海碗大圆形的大洞,光线从洞口穿透下来,在石室的正中投射出一个圆形的光区。那光影中盘膝坐着一名老者,须发又白又长乱糟糟地拖于地上,根本看不清楚眉眼,身上穿上一件陈旧污浊的衣袍,年纪久远早已看不出颜色和质地,他驼着背,时不时地咳上几声,就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虚弱得仿佛一碰就倒。

  “师兄。”黄衣道童恭着身尊敬地唤了一声。

  “坐吧。”那老者抬起头来,须眉下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桥松这时才看清楚,那老人脸上沟壑纵横布满了褶皱,一双手枯如干柴,没有了任何肌肉,只剩下一张老皮包裹在骨头之上。

  黄衣道童掀起袍角盘膝坐在老者前面,桥松环顾了一眼空无一物的洞室,也只好如黄衣道童一般盘膝坐在地上,谨慎地问道:“您是?”

  “咳……咳咳咳……”那老者刚预备开口说话,却突然咳了起来,一直咳个不停,桥松有点无措地望着对方,真担心他将那把老骨头给咳散架去。

  黄衣道童见状赶紧起身,将手掌放到老者的身后轻轻地拍了起来,良久那老者才渐渐停了咳嗽声,却勾着身子仍在不停地喘息。

  “我师兄道号青城。”黄衣道童边抚着老者的背脊边替老者回答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桥松急忙站起身来向老者施了一礼。那老者尚在喘息中,说不上话来,只是指了指地上,桥松依意坐下,从袖中将琉璃灯取了出来,毕恭毕敬地对老者说道:“我师叔无尘子元神被妖人禁锢在这琉璃灯中,灯盏上有封印,我修为太浅,不得其解,望青城真人能帮忙解除封印,放我师叔元神出来。”

  青城道人伸出抖颤的手接过琉璃灯放在光下,眯着眼睛仔细看去,那琉璃中有一道白色的流光渐渐聚成一个小小的人形,向青城道人深深一揖。瓶口处有一道暗红色的符咒若隐若现,青城道人伸出拇指放在那符咒处,仿佛试图擦去那印在瓶上的符咒一般来回地摩挲,渐渐在瓶口擦出一道金色的光芒,然后桥松只看见眼前金光一闪,那瓶口便打开了,无尘的元神化作一道白光从瓶中飘了出来,在桥松身边渐渐变大聚成一个半虚半实的人形。

  “多谢真人!”无尘对着青城道人一揖,然后在桥松身边盘膝坐了下来。

  想是为无尘解印耗费了不少真元,那青城道人的精神萎靡了不少,身体变得更加佝偻,不过却不怎么咳嗽了,他眯着眼睛看了无尘半天,然后微微点头,说道:“你倒了成长得快,一百多年不见却已修得了元婴,太乙的眼光不错。我微通命数,不知小道友可有兴趣卜上一卦?”

  无尘微微欠身道:“道长精于数术,无尘幼时便曾听师父提过,能得道长亲卜一卦,是无尘的荣幸。”

  青城道人微微一笑,抖擞着手从怀中拿出一个漆黑的龟壳递与无尘,无尘接过放于两掌之中,眼睛微闭,不一会掌间便冒出了轻烟,然后只听到细微的碎裂声,无尘睁开眼将手掌摊开,那黑色的龟壳背部出现了无数的龟裂纹,他将龟壳递还给青城道人,然后恭敬地垂手候着。青城道人接过龟壳,以右手手心覆盖在龟壳的裂纹上,慢慢将元神渗透进去。以人力去破解天道是一件颇为耗费精力之事,不久青城道人便身形摇晃,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粒,然后“扑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师兄!”黄衣道童急忙去扶,然后抬头厉声对无尘和桥松说道:“这卜算之事十分耗费真元,我师兄先前已为你们解了符印,如今你们还要他为你们卜卦,岂不是想要了我师兄的命去!”

  无尘和桥松并未曾料到会是如此,两人呆在一旁,面面相觑。

  “无碍,赤松莫要责怪他人,我大限将至,命数已尽,早一日晚一日没有什么区别。”那青城道人睁开眼来,有气无力地说道。

  “师兄……”黄衣道童声音哽咽。

  “扶我起来,待我将话说完。”青城道人抓着黄衣道童的手,慢慢坐直了身体,这时候桥松才发现青城道人的身后拖着一条粗大的铁链,链条的一端是一把大铁勾,从青城道人的背部穿入,将青城道人的尾骨锁住,那勾子深入皮肉,每一动作便会牵扯到身体,渗出血水来,而露出身体的那端早已经是锈迹斑斑,不知道已将人锁了多久,端是吓人。

  “小道友天庭饱满,双眼有神,日后当会是道界力挽狂澜之人,只可惜红鸾星动,必有情劫,平白多了一些坎坷,老夫道行不足,终看不透这世间最后的结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算终不如天算,岂是我等凡人俗辈所能看透?一切皆是命理注定,随遇而安吧。咳咳……“青城道人又开始不停地咳了起来,咳着咳着竟一口血水喷了出来,他勉强坐正,对三人挥挥手说道:“去吧,我要歇息了。”然后目光逐渐黯淡,手中的龟壳“哐”的一声落在地上,头往下一垂,竟然就地坐化而去。

  “师兄……”黄衣道童抱着青城道人恫声大哭,无尘和桥松没想到青城道人竟这般死了,两人在一旁不禁唏嘘。黄衣道童抱着青城道人哭了一阵,抬起头来,将脸上的眼泪擦了,站起身来对无尘和桥松深深一揖,然后说道:“我师兄前日卜了一卦,已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两位小友莫要内疚,先随我出洞,有什么待我料理完师兄之事再说。”说罢站起身来,将无尘和桥松引出洞外,起手一掌向洞口击去,顿时岩石尽落将洞堵上,整个山崖便如一个大大的石冢,将青城道人埋葬其中。

  “我师兄已将无尘道友的元神放出,两位如今有什么打算?”黄衣道童终因青城道人辞世对桥松和无尘两人心有芥蒂,因此口气也不太友善,桥松和无尘来寻青城道人,一是想为无尘解去封印,二则也是想借青城道人的力量去救云朵,可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两人对望了一眼,面有难色。

  “现今外面都在缉杀桥道友,而无道友元神又未能聚成实形,所以两位道友这时候出山不是太妥,我师兄以前的故居在此不远,不如两位随我去暂时落脚,思考清楚后再行定夺。”黄人道童看了两人一眼,说道。

  桥松望向无尘,见无尘点头于是便也答应了下来,两人随黄衣道童下到山下,便看见几间茅屋,虽是简陋,但看得出是刚刚修葺整理过,还算整洁,当日两人留下,交谈中知道黄衣道人法号赤松,是青城道人的师弟。桥松看了一眼赤松子,心中不觉有些怀疑,那青城道人少说也有五、六百岁,而这赤松道人也就十三四岁模样,怎么算也不太可能同一辈分,眼中禁不住便流露出不信然的神情。

  无尘向赤松道人行了一揖,说道:“我曾听乾坤师兄说过,青城道长有一师弟因幼时不小心误食了‘长生果’,因此身形体貌不再长大,一直犹如儿童,可是道友?”

  听人提起自己的短处,赤松道人当下便恼了,立即纠正道:“谁说我不能长大,我这四百年来也是长了两寸的!”四百年才长了两寸,这速度确是让人惊讶,桥松听了不禁偷偷一乐。

  “敢问赤松道长,是何人将青城道长囚禁在石洞之中,受此折磨?”无尘在洞中见到青城道人后便在想这个问题,一直不方便开口。

  “是我师兄自己。”赤松道人轻叹了一声,说道:“一百多年前的仙魔大战,青城派死伤大半,几位师兄弟都陨于那次战乱之中,我师兄深责自己未尽到一派掌门之责任,所以画地为牢,将自己锁于石洞之中,日日受那锥骨之痛,以此减轻自己的罪孽。”

  无尘听罢无语,只是眼睛看向山上,若有所思,而桥松却是一脸骇然,颇为动容。

继续阅读:第60章:傀儡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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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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