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岭是玄天镜专门用来罚处罪大恶极门徒的地方,在后山的山崖之上,崖上有一个寸草不生的平台,呈圆形,平台的中央立着两根巨大的铜柱子,铜柱上垂挂着几条粗粗的铁链,平台的石基上颜色暗淡,斑斑点点,可看出上一次刑罚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云朵”被慎刑堂的人拖上刑台后直接悬吊在两根铜柱之间,她的衣衫零乱,身上血迹斑斑,一头长发披散着遮挡住了整个脸。刑台之下围满了人,除了玄天镜的弟子外,还有许多闻讯来看热闹的人,他们对“云朵”指指点点,开始时还只是私下里低声议论,说着说着便兴奋起来,语言逐渐污垢不堪。
暗夜流殇肃默地坐在刑台之下,耳中听着那些流言蜚语,面上的表情是凝重的,但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痛快,就这般让自己喜欢的女人狼狈地暴露在众人面前,任人指点评判,接受各种不怀好意的语言和亵渎,如果无尘还能按捺得住,那他便不是人了。
长春真人听到这些污言垢语后皱起了眉头,他抬头看了下天日,走到暗夜流殇的身边低声问道:“无尘师叔,时间差不多了,是否行刑?”暗夜流殇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来缓缓走上刑台,伸出手将“云朵”覆在脸上的长发挽起,露出“云朵”整张脸来,台下众人见了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云儿,只要你肯俯首承认自己的罪行,答应我痛改前非,我愿意替你接受这次刑罚,今后你依然是我的徒儿。”暗夜流殇在“云朵”的脸上恋恋不舍地抚过,说得痛心疾首。
“云朵”对暗夜流殇怒目而视,她根本不可能说出话来,因为从石牢押解到刑天岭的途中她早就被人禁了言,无论她承认不承认过错都不可能说出来。暗夜流殇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他贴近“云朵”的耳朵低声道:“是不是有点失望,你深爱的那个男人至今都没有出现。”说罢暗夜流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放开“云朵”转身向刑台下走去。他好似不忍心看云朵行刑一般走到远处背对着刑台,脸朝向远处的群山峻岭,把一个有情有义的师父表演得淋漓尽致,恰到好处。
长春真人见无尘这般样子,便给慎刑堂的长老长霖子去了一个眼色,长霖子手持告状走上了刑台,将云朵的罪行向众人宣布后,望了一眼背身而站的无尘,然后右手一抬,高声道:“行刑!”
三名慎刑堂的弟子走上台去,大弟子司刑手中捧着一个狭长的铁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插放着三百六十五根如发丝一般细小长若一寸五的银针,在阳光下闪发出冷冷寒光。
“轰……”的一声,台下顿时沸腾起来,慎刑堂的极刑种类并不多,但用得最少并且最为折磨人的便是“针刑”,三百六十五根银针不大不小不粗不细,一根一根依次扎入人的三百六十五个穴位之中,针不见血,但那种深入身体每个角落的痛楚却能让人生不如死,特别是百会穴上的一针,会让人一直处于清醒状态,连想痛晕过去都不能。当三百六十五根针完全扎入人的身体中后,行刑的人会解开受刑人的束缚,受刑人便会如球一般在地上滚来滚去,无论哪一个部位接触到地面都是灭顶之灾,更为恐怖的是受刑之人一时半会还不会死去,少则会持续三五天,多的会拖上十几天才能断气,当真是惨绝人寰。玄天镜门下的弟子刚才还在为暗夜流殇的惺惺作态扼腕叹息,如今看向暗夜流殇的目光则是愄惧和恐怖。
“第一针……”长霖子冰冷的声音在刑天岭上响起,刑台上两名弟子便将“云朵”的身体紧紧制住,司刑从盒子里捻出一根银针向“云朵”的中指指甲缝中刺了进去,“云朵”顿时头一昂,一头秀发散落下来,她牙齿紧紧咬在唇上,立时现出血痕。
“第二针……第十针……”长霖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刑台上的云朵,一声一声机械地报着数字,当“云朵”的十根手指皆被银针刺入时,“云朵”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号出一声骇人听闻的惨叫,然后两眼向上一翻晕了过去。
“第十一针……”长霖子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地响起,司刑又从木盒子捻出一根银针向“云朵”头顶的百会穴扎进,只见到“云朵”的身体一道战栗,然后醒转过来。
“第十二针……”
“第十三针……”随着司刑的每一针下去,换来的便是“云朵”的一声惨叫,到后来那叫声一声连着一声根本停不下来,整个刑天岭上都是“云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听得人心中一阵一阵发麻。
暗夜流殇一直背对着刑台,在他人的眼中定是不忍心去看刑台上的惨状,可谁又曾注意到他那微微勾起的唇角,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期待,如此让人魂惊心悸的惨叫声在他耳中便如天籁,只是不知道无尘听到看到会是怎么样的感觉?
太阳从头顶渐渐越过,逐步向西边而去,刑台上铁盒子中的银针越来越少,暗夜流殇的心却慢慢开始下沉,心中暗自思忖为什么一直没有无尘的半点消息,如果引不来无尘和桥松,这场戏便没了意义。暗夜流殇回转过身去看向刑台上的“云朵”,那个女人杀猪一般地号叫了大半天,早已声音嘶哑,只能在喉间发出风箱一般低沉的声音,人却还在剧烈毫无节奏地挣扎,两眼上翻露出白色的眼球,整个舌头都吐出了口外,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除了一头披散的头发沾满了汗水,身上却是基本完好的,连一滴血迹都没有从针口渗出,只是衣袍下的皮肉不停地无法控制地痉挛。
“第三百六十五针……”长霖子报出了最后一个数字时,众人都轻轻舒了一口气,司刑将最后一根针扎入“云朵”体内时,两边压制着“云朵”身体的弟子便将“云朵”从铜柱上解了下来,扔到刑台上,在落地的一瞬间,“云朵”从地上跳了起来,一声惨号,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叫得在场的众人毛骨悚然……
暗夜流殇看了一眼在刑台上蜷成一团如球一般滚来滚去的人肉团子,心里莫名地感觉到一丝不安,“无尘,你个孬种,你不敢来了吗?”暗夜流殇望着空寂的远山在心中暗暗骂道。
“师祖,”这时掌刑的长霖子突然出现在暗夜流殇的面前,有些尴尬地说道:“云朵死了。”
“怎么可能?”暗夜流殇的脸上泛起怒意,抬头向刑台望去,“云朵”果然一动不动地伏在刑台上,暗夜流殇衣袖一拂,飘身纵到台上,蹲下身去,一把抓住“云朵”的头发,将“云朵”拎了起来一看,只见到“云朵”眼目凸出、口吐白沫,果真没有了呼吸,他再用手按住“云朵”颈上的动脉,竟然连心跳也没有了,手中抓着的只不过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冷冰冰”暗夜流殇心中一动,一股掌力向手中的“云朵”催去,再仔细看时,哪里还有什么云朵,他手中拎的不过是一个三寸来长的人偶娃娃,那娃娃眉目身材和云朵一模一样,正冲着暗夜流殇眉飞色舞地笑,身上扎着的银针“哗啦啦”落了一地。暗夜流殇大怒,五指一紧将手中的娃娃抓得粉碎。他一时怒极攻心,不曾想到的是那娃娃腹中竟然还藏有机关,一被抓破,腹中一根银针飞出正好射在暗夜流殇的手上,顿时一股麻痹之意从手心向身体漫延开来。暗夜流殇心中一沉,一种危险的警觉如芒在背,他迅速转过身去,果不其然,远处飘渺峰上,桥松正手开满着弓,对着他微微地笑,“哧”的破空声传来,三道白色的流光向暗夜流殇直直射来。
暗夜流殇大惊,身形一闪,仓皇间避开了两箭,却被第三箭穿肩而入,钉个正着。那弓不是一般的弓,名唤“射日弓”,乃是当年后羿射日所用,那箭也不是一般的箭矢,名唤“破元箭”对肉体的伤害并不太大,却专伤人元魂,一但射中,便如烈火焚燃一般将人元魂生炙。暗夜流殇“嗵”地一声,跌落在刑台之上。
一道流光,桥松已到近前,手一伸玄铁剑剑尖直指暗夜流殇。修行人的本命飞剑都是与元神炼化在一起的,剑随意动,因此暗夜流殇即使得到无尘的躯体,也操纵不了玄铁剑,所以将它一直扔在飘渺峰上。如今一感应到无尘元神的呼唤,玄铁剑自是破空而来,在桥松的手里微微颤动着表示着自己的兴奋。
“你是无尘?”暗夜流殇握住流血的肩膀站起身来颤声问道。
“你不是一直都在等我吗?我不来,你岂不会很失望。”桥松淡淡一笑,眼眸映着夕阳泛出琥珀色和黑色两种光泽,竟然一眸双瞳。
“你,你竟然一身两魂?!”暗夜流殇满脸惊骇。
桥松也不答话,手一抖,玄铁剑便向着暗夜流殇刺去。暗夜流殇急退,也顾不得拨出肩上的箭矢,赶忙招出“噬魂鞭”向玄铁剑缠去,两人顿时在刑天岭上打了起来,前来观刑和行刑的玄天镜众弟子们吓得纷纷向山下逃去。
暗夜流殇和无尘斗着斗着,身形渐渐迟缓下来,手臂上的麻木感已经逐渐扩展到半边身体,冷不防被无尘一剑横着拍中,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暗夜流殇击飞出去,撞在铜柱之上,暗夜流殇滑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向无尘怒道:“想不到你也会暗算人!”
“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无尘拎着玄铁剑走上刑台,手一抬,剑尖指向暗夜流殇,冷声道:“滚出去!”
暗夜流殇抬手用白色的衣袖将嘴角上的血迹擦拭了一下,冲着无尘呵呵一笑,他指着胸口处说道:“你对人狠,对自己也够狠,看着自己的身躯,你就这么下得了手么?我不走,有本事朝这里刺,我倒要看看你舍不舍得?”
无尘淡然一笑,说道:“不过是多花一些时间去重修本体罢了。”说罢真元一催,玄铁剑毫不留情地向暗夜流殇胸口刺去。暗夜流殇那里敢用命去挡,顿时红色的血雾从无尘躯体中漫出,一个暗红色的小人遁了出来,向山外逃逸而去。
“斩!”无尘一声低喝,玄铁剑剑尖一顿,化作一道流光向暗夜流殇的元魂追去,眼看着一剑穿心便将暗夜流殇的元魂斩于剑下,不想岭上突然闪出一道白光,九幽化作白狐如闪电般窜了出去,一口将暗夜流殇的元魂含在口中,玄铁剑从九幽身上透穿而过。无尘只感觉剑势一轻,玄铁剑转了一个弯飞回手中,剑尖却无血迹,只有半根白色狐狸毛在剑刃上飘来飘去。
“这是九尾狐毛,又给那小子跑掉了。”躯体中桥松的声音说道,无尘眉头一皱,对桥松说道:“我走了,谢谢。”说罢一道白色的流光破体而出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无尘的躯体飘去从天灵穴瞬间渗入。
无尘的身体动了一下,双眼睁开,琥珀色的眼眸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