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将黑水湖的冰面生生地砸开,可是水上水下寻找了无数遍,都没有再次找到水晶宫的入口,云朵就这样凭空消失了,那无数次日日夜夜的抵死缠绵就像一是场春梦,被寒冷的风雪彻底地埋藏。他最终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他所深爱的人走了。怅然若失地回到了玄天镜,飘渺峰上睹物思人,一草一木皆是云朵的影子,无尘摊开左手,掌心处的朱砂痣暗淡无光,已转成了黑色。胸口如巨石挤压一般,呼吸困难,无尘身形微微摇晃了一下,张嘴吐出一口郁血来,人栽倒在地上。
桥松听闻无尘只身一个人回来了,心中记挂着他和云朵,便也跟着去了飘渺峰,远远望见无尘身上带血,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他吓了一跳,切过脉后才放下心来,无尘只是失血过多,并无大碍,修行之人体质本就超出常人,好好养上一段时间,便可恢复如初。桥松把无尘带回到无为谷中,安置在丹阳子以前住的小竹楼里,他见无尘一直昏沉不醒便去药房捡了一些药材煎熬成一碗滋补血气的汤药。汤水端到屋里时,无尘已经醒了,他站在窗前,眼睛呆滞地望着窗外,人看上去十分消沉。
这样的结果桥松并不意外,他走了过去,问道:“师叔醒了,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
“她走了。”无尘低垂下眼帘,并没有回头。桥松自然知道无尘说的是谁,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得知云朵尚好,桥松也是欣慰的。将手中的汤药递了过去,桥松劝道:“你胸口气血有些瘀积,这是补血化瘀的药。”无尘接过默默地将药喝了。
一碗汤药下腹,无尘感觉到眼皮渐重,连日不眠不休地寻找着云朵的下落,他已是神乏力竭,身体透支得厉害。桥松的药起了作用,无尘终于能够安安静静地睡着了,这一睡便是三天三夜。醒后无尘也并没有要回飘渺峰的意思,他一直留在无为谷中,桥松知道无尘的心中放不下云朵,于是也不劝他任他在丹阳子的小竹楼中住了下来。
爱情它无形无色,却能噬骨铭心,无尘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云朵的声音便会不停地出现在耳旁,朝他轻轻地呼唤:“无尘,无尘……”淡淡的曼陀罗花香夹带着云朵身上特有的芬芳似乎还在鼻尖萦绕,久久不散。无尘已经在无为谷的地下酒窖中坐了整整一夜,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坛酒,身体有种飘然欲飞的感觉,他身后靠着的是满满的一堆酒坛,那些都是丹阳子生前收集的好酒,如果知道无尘这般地糟蹋,恐怕丹阳子泉下有知,也会心痛吧。
云朵走了,她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离开了自己,只是让无尘没有想到的是,云朵竟然在两人相约极致的时候趁无尘神识松懈对无尘使用了催眠术,她潜入无尘的识海中顺手牵羊将玉令牌给盗走了。其实无尘什么都知道,他闻到了曼陀罗花的香味,他听到了云朵在耳边魅惑地引诱,他见到了那淡粉色迷离的血雾向自己的识海中飘去,他只是不忍心拒绝罢了。
“云儿,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无尘轻声低叹,顺手又拎起一坛酒向口中灌去。酒其实真是个好东西,喝醉后你可以什么都不用想,无论是快乐还是烦恼。
千金道人来过几次,见无尘借酒浇愁的样子气得要命,他骂也骂了劝也劝了,无尘依然是我行我素,每日躺在丹阳子的酒窖中但愿长醉不复醒,千金道人无奈之极,最后也只能拂袖走人,再也不管了。
无尘的堕落,桥松的漠不关心,千金道人的不闻不问,整个玄天镜便成了一个空壳,长青子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根本不足以服众,肖逸臣虽然出身不太光彩,但强在修为无人能及,而且他在人前为人素来低调谦和,对长青子等老人也很尊重,因此玄天镜许多人都愿意向他求教,包括长青子遇到事情也都会去征询他一声。玄天镜的权力渐渐向肖逸臣倾斜,他又借势收了两男两女四名金丹修为的徒弟,风生水起在玄天镜中渐露峥嵘,眼看着自己离那权利的顶峰越来越近,肖逸臣一颗雄心勃勃的野心越来越膨胀。
春风得意,人不免就会激动,这日肖逸臣夜里睡不着,突然惦记起了那只被自己遗忘多时的小宠物,如今已是被自己收拾得服服帖帖,百般温柔,许久不见,该是寂寞了吧。肖逸臣一进入地下禁屋中,小狸便嗅到了兴奋的味道,他知道今夜的肖逸臣十分开心,于是主动匍匐在肖逸臣的两腿之间,用稚嫩的小脸轻轻地蹭着肖逸臣的腿根,那乖巧的模样让肖逸臣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弄着小狸柔顺轻盈的长发,他闭着眼睛享受着小狸的侍奉,心情极好。
这时一道流光飞入,肖逸臣手掌展开,是暗夜流殇传来的信息。小狸从迷离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她小心地问道:“是主人来的信息吗?他是不是要接我回去?”
肖逸臣手指一弹,那道流光在指尖散去,他那张俊美如花的笑脸瞬间变得冰寒。“你很想回去吗?”肖逸臣问道。小狸在肖逸臣的灼灼逼视下,身体本能地哆嗦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没有说话。
肖逸臣脸上阴晴莫辨,突然笑道:“暗夜流殇扔弃的东西我倒也不稀罕捡回来当宝贝,你好好让我尽兴,如果能让我满意了,我便送你回夜魔宫去,只是那时希望你不要后悔才是。”暗夜流殇的眼中是一种如毒蛇一般阴冷的笑意,他只有在小狸面前才会毫不掩饰自己阴毒的个性,甚至有时候会将自己的阴暗面无限放大出来。小狸知道接下来的会是什么样的惩罚,她十分后悔,不该去触怒这条毒蛇。
过了两日,肖逸臣果真遵守诺言,将小狸送了回去。暗夜流殇高高地坐在龙椅之上,显得有些烦躁不安。肖逸臣笑了笑,从袖中拎出笼子,笼门一开,小狸猫飞一般地窜了出来,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跳上龙禢钻到了暗夜流殇的怀中。
暗夜流殇慵懒地靠在龙禢上,漂亮的眼睛中寒芒闪烁,他手中拿着盛满葡萄美酒的琉璃杯,摸了摸小狸猫的脑袋柔声说道:“回来啦。”小狸猫伸直着脖子将脸在暗夜流殇的手心里蹭了下,撒娇般地叫唤了两声,然后变成人形,将头趴伏在暗夜流殇的大腿上面,娇小的身子紧紧地挨着暗夜流殇,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轻轻地眨着,象一个等待主人奖赏的孩子。不过暗夜流殇并没有去看她,而是望向了肖逸臣。
“听说无尘回了玄天镜,云朵可有跟他在一起?”暗夜流殇的手在小狸又黑又亮的长发中穿梭,手感甚好,她最中意的便是小狸这一头如丝绸一般亮丽却又柔软的青丝,或者更准确地说“毛”。
“没有,无尘是一个人回去的。”肖逸臣边说边步上九阶黑色的大理石石阶,他在暗夜流殇龙禢前的长凳上坐下,手掌轻轻一带,便将暗夜流殇桌上满满一壶葡萄美酒拿在了手中,昂头一倒,那绯红色的酒液便如长虹贯日般尽数落入口中,动作风流俊雅、干净利落。他提袖擦拭了下嘴角的酒渍,然后不急不慢地对暗夜流殇说道:“云朵没回夜魔宫来吗?无尘回到玄天镜后日日宿酒,我猜想他应该是和云朵分手了。”肖逸臣说罢,眼角不经意地瞟过暗夜流殇身上的小狸,那小东西安静地伏在暗夜流殇身上,竟然再也没有回望自己一眼,肖逸臣的脸上闪过一丝恶趣味的笑意。他起手将空的酒壶扔回到伺候在一旁的邪魔手中,半真半假地向暗夜流殇说道:“夜兄请我来喝酒,却不见酒,是不是太小气了?”
暗夜流殇瞄了他一眼,对一旁的邪魔吩咐道:“去给他拿两坛酒来。”
肖逸臣闻言“哈哈”一笑,此时酒意上翻,他眼角轻浮人面桃花,斜睨着暗夜流殇笑道:“夜兄也不必担心,如今云朵的身份已是天下皆知,千金道人又对她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离了无尘,她能去哪里?迟早都会乖乖回到你身边的。”
暗夜流殇闻言眼中光影交错,暗晦不明,不过脸上的厉色却是逐渐松懈下来,手中的葡萄美酒缓缓饮下,他示意小狸给肖逸臣斟上美酒,莺歌燕舞中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渐醉。
这夜,暗夜流殇回到夜华宫时人已半醉,小狸搀扶他上了床,如以往一样为暗夜流殇脱去外衣,那白皙修长的身体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小狸看得心中一阵狂跳。伺候暗夜流殇睡下,小狸望着侧卧在床上美得让人沉迷的容颜,心中春潮澎湃,她伸出手慢慢向暗夜流殇完美无瑕的身体抚去。
“怎么还没走?”暗夜流殇突然睁开了眼睛,眸子是冰冷的,小狸吓得赶紧撤回手,匍匐在地上,低声应道:“是。”没有暗夜流殇的命令,她是不能留宿的,小狸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夜华宫,心中空荡荡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