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至春从奶奶那里吃到了定心丸,因此没有回队,而是直接回家了。前阵子为了改打位置的事情,他跟高元祥吵得不可开交。虽然高元祥不是天才,但这些年非常努力,也一直在打前锋的位置。赛前调整位置,对高元祥无疑是致命打击。高元祥为跟父亲示威,果断的请了病假,彻底停训一周了。
其实高至春早就想找个借口跟儿子缓和一下关系,此刻高至春觉得,请到宋思灵入队,儿子一定会开心。顺着这个想法,他还买了高元祥最喜欢吃的烧猪蹄回来。
一身珊瑚绒睡衣的高元祥,看到父亲拎着烧猪蹄回家,还以为自己的罢练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于是主动溜进客厅问,“这次跟海神的比赛,我不用换位置了吧?”
高至春摇摇头,眯着眼睛,语气和蔼的回复儿子,“想上场呢,就得听教练的安排。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更不能例外。”
“你就那么确定,徐磊比我更合适做前锋?”高元祥的话里满满的都是醋意和质疑。一米八的大个子,在父亲面前却还像孩子。
高至春把猪蹄放在盘子里,推到儿子面前,“这次邀请赛是一次重要的练兵,位置更换,也是技战术的调整。来吧,老葛家的蹄子,趁热先啃一个。”
“喂肥我,好让我改位置吗?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高元祥话糙理不糙,抱着手机歪在沙发上刷微信。
高至春真想击锤揍这个混小子!但转念又想,儿子这是在跟自己赌气。老葛家的蹄子,可是高元祥的最爱。小时候为了自己啃完一整只,不让给表弟分吃,通常都是小舌头挂着口水,先把整只蹄子上下舔一遍的。既然出场位置的问题,再议下去也是闹气,那不如直接摆出宋思灵入队的好消息来。没准儿子就会举手投降了。
高至春深呼吸一次,警告自己态度要继续和蔼可亲,“佟老师,下周就正式退休了。队里今天终于找到新的理疗师了。”
高元祥满不在乎的回了一句,“这是好事,恭喜你。”
“新理疗师,是你认识的老熟人。”高至春特意把“老熟人”三个字的语气加重,期待着儿子一脸幸福的反应。
高元祥忽然从沙发上坐起来,手机丢一边,一脸惊悚状的瞪着父亲,“你?把宋思灵招进队里了?”
“所以,明天你赶紧回队训练吧!以后呢,就可以天天看到宋思灵了。”高至春满脸
的喜悦和期待。
高元祥一脸火气的瞪着父亲,不满的声调提高三倍,“你赶紧再去找别人吧!我不会让宋思灵去做队医的!”
高至春的火气也上来了,儿子的反应跟他的期待,完全是背道而驰啊,“你这小子,闹什么病啊?能天天看到宋思灵,你还不高兴?”
高元祥根本不想再去理会父亲,再多说半句话,两人估计都得吵架。他拿起手机冲去玄关,换上鞋子就出门了。防盗门“哐当”一声巨响,振得整个房间都发了抖。
这一来,惹得高至春在屋里跳了脚,“你吃火药了是不是?我是你爹!”
高元祥觉得父亲做什么都是为了冰球队的成绩,招聘宋思灵入队也是,自己永远会被他忽视。高至春这次的用心良苦瞬间化为泡影了,心里的委屈,只能自己慢慢化解了。
厨房里,宋思灵正在洗碗,接到了高元祥的电话。高元祥说有要紧的事情必须马上见面。听他的语气,宋思灵就已经猜到了,高元祥现在急需灭火器。是啊,这么多年来,宋思灵不就是他的灭火器,万灵丹吗?
高元祥蹲在胡同尽头的石头井口上,路灯下,一脸要喷火的样子,嘴巴嘟得半寸高。但让宋思灵“噗嗤”笑出声来的原因,还是他今天的这一身行头,珊瑚绒的一套恐龙睡衣,居然换都没换就穿出门了。
宋思灵走过来,距离高元祥两米远的时候,拿出手机咔嚓的拍了一张照片。
高元祥害羞了,立刻戴上帽子,侧着脸喊,“喂,我今天穿成这样,干嘛拍我?”
“你要是没穿成这样,我干嘛拍?”宋思灵赶紧把手机塞进口袋。又后退了一步,生怕高元祥来抢手机。
高元祥摘下帽子,眯起眼睛笑看着宋思灵,“喜欢拍,就多拍几张,最好你的手机里面都是我。”高元祥瞬间一番小得意。
“这么晚了找我出来,到底什么事?”宋思灵绝对是在明知故问,但只能这样问,以便直奔正题。
高元祥忽然站起身,双脚跨在井口上,看着宋思灵,要挟的语气说,“你现在就跟我爸打电话,告诉他你不能去队里工作。不然?”高元祥一只脚悬空,在井口上钟摆一样的摇晃。
宋思灵气定神闲,顺着高元祥的话说下去,“不然你就跳下去?好啊,你想跳,就跳下去吧。我不阻拦。”
高元祥看了看,这井口的直径好像太小了,就凭他的肩宽,跳下去没准会被卡主。在宋思灵的面前,出丑怎么就成了常态?难道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宋思灵笑了,继续挤兑着高元祥,问到,“要不要我先去找个锤子,帮你把井口开大一点啊?那样你跳进去的成功率会高!”
若换平时,被宋思灵挤兑,高元祥是怎么也不会生气的,可这会儿,他真的是满肚子的委屈和醋意,看着眼前的井水,有可能真的跳进去才能冷静下来。“我确实想跳,不是开玩笑的!”
宋思灵也发现了高元祥的情绪越发低落,于是走到井口边,拉了拉高元祥的袖口,“赶紧下来吧,别闹了。现在可不是夏天。”
“我不想你去队里工作,一点都不想。”高元祥换了协商的语气。
“其实我也不想去。”宋思灵有做谈判高手的潜质,居然先甩出这样的话来。
“不想去,那你干嘛答应我爸?”高元祥此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又要输给宋思灵了。其实高元祥怎么会不明白,论医术论耐心,只有宋思灵才是佟安顺的最佳接班人。高元祥也不想再绕弯子了,自己的担心,一定要让宋思灵明白,“那些臭小子,都那么喜欢你,你去队里工作,他们会天天缠着你的。那我该怎么办?对手平白无故多了那么多,我还怎么娶你?”
是啊,高元祥要娶宋思灵,这句话他从五岁说到了现在。这些年来,十里八街的邻居都养成习惯了,总拿这话来管束高元祥。他放学不回家写作业,会被邻居说,不好好读书,将来宋思灵可不会嫁你!叛逆期的高元祥跟着一帮大男孩学抽烟,又会被邻居说,不学好,以后宋思灵才不会嫁你!总之成长当中高元祥身上的所有坏毛病,都是以宋思灵将来会嫁他为动力而改掉的。娶宋思灵,是比杀入冬奥会决赛更高的人生目标,所以,绝对不能让她入队工作。
“医者父母心,我会把其他队员都当成是孩子来照顾的。我保证工作时间之外自动屏蔽你的对手,行了吧?”宋思灵开玩笑似的给高元祥送出一颗定心丸。
“我是认真的,你怎么好像在开玩笑?”高元祥一脸的凝重,小情绪又一波。
“我不开玩笑,我们说正事,这份工作我是做定了。所以你呢,什么时候回队?”宋思灵一本正经的问。
高元祥一副战败的样子,但还要保持不输的气势,“我明天就归队,以后,我要天天盯着你,不许你对别人比对我好。”
宋思灵点点头,笑着回说,“好,我知道了。如果给别人扎针扎十根,我就给你扎二十根,这样好了吧?”
高元祥噘着嘴,“这样打发我,你忍心?”
宋思灵低频的点头,“医生,是最狠心的人啊,不然,怎么开肠破肚救人?”
高元祥一脸便秘的样子,“被你说的,我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
眼前的高元祥,身高已经高出了宋思灵几乎一个头,可在宋思灵眼里,他还是初见时的样子,那么可爱,那么善良。
六岁那年,父母出事后,奶奶把宋思灵带回了家。
跟着妈妈来串门子的高元祥那时才三岁,大大的眼睛,圆乎乎的脸,秀气的像个小姑娘。看到宋思灵独自坐在藤椅上抱着布娃娃哭,小小的高元祥居然抓起桌上的一块抹布,摇晃着身体走到宋思灵面前帮她擦眼泪。那一幕,或许长久的印在宋思灵脑子里了。所以每次高元祥说要娶她,宋思灵总感觉两人是在过家家。
高元祥恐怕自己也没分清,对宋思灵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只是每次受伤时,只要宋思灵出现,伤痛就会不治而愈。每次跟父亲发生争执,找宋思灵去倾诉,心情就会立刻变晴。夏天里的冰箱,冬天里的太阳,宋思灵就是这样的存在。这个存在,忽然消失的危机感,为什么此刻如此强烈?队友真的是对手?高元祥无法参透担心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