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声音一出,刚才的那位“八千”先生简直如同被人当场扇了耳光一样,原本还算看的过去的一张方脸瞬时被气的通红,看上去就像一块烙红的大铁块一样,声音亦是跟大铁块一样又响又硬:“那我出九千!”
大概是因为声音被他拔的特别响,所以那九千两个字的颤音听上去也有些格外的明显。显然九千已经彻底超过了他原先的预算,至于为啥还要说,当然是因为人要脸,树要皮,若是被人撕破了脸,那也得硬撑着一口气!
只不过他这口气撑着的时间实在是有些端,尾音都还没完全落下,就又被刚才的那道男声给压了回去:“一万!”
这下子不止是那位“八千”先生一个人气红了脸了,连在场的不少围观群众都忍不住替他肉痛的倒吸了一口气。
骚动之余,更是纷纷闻声扭头,想要见识一下这位一下子就把鱼王的价格抬上一万的土豪来。
以往会来这儿竞价买鱼王的,大都是本市大饭店的老板,晨间买了鱼王搬回去放在自己饭店大堂中央最显眼的地方,让来往的新老客人见了惊艳几眼,再等到晚上,大张旗鼓的烧了端上他家店最尊贵的客人桌上,也可谓是一个能保佑生意长兴的热闹旧传统了。
可是这会儿当众人将目光聚焦到声音发源处的时候,挤挤攘攘几十个人,却皆是在突然间因为错愕而安静了好几秒钟。
不是因为那位“八千”先生再喊不出更高的价格,拍卖终是到了定局,而是因为因为那个开口就叫价一万的客人既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应有的样子特别一点儿也不一样。
既不是戴着手指粗金项链的壮汉,更不是他们见过的任何一家酒店的老板,竟是一个看上去高瘦却身形单薄,仿佛身体都还没完全长定型的毛孩子。
不过做衣着打扮看上去,却是全身名牌,精致并且金贵的。可是若真是那样的富二代的话,在这附近的临湖豪宅前也是见过不少的,但大多不是呆在私家别墅,最起码也要挑个纸醉金迷的夜总会去一下,才算是不低了他们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身份,为啥会到他们这个潮湿又血污满地的鱼市上来玩呢?
别说是围观的群众了,就连那位拍卖鱼王的摊主,都有些不确定了,生怕他不过是随便喊喊闹着完的,等会人散了,富家少爷便又玩心大减,说话不算话掉头走了。
不过一万元的诱惑于他来说还是很大的,当下面上堆着笑,提着鱼走了过去:“这位小老板,这鱼现在便应该是您的了,您不会反悔吧?”
被他尊称为小老板的钱多多,事实上是很有些后悔的。
奈何这具身体的尿性实在是不用多说了,不过是因为李迪对着那条鱼投去了几次略略憧憬的眼神,钱多多的嘴巴当下就再不服从米迦勒的操控,接着那个八千就叫了价来。
甚至于一路叫到一万的时候,不同于米迦勒对于这些渔民们的围观有些厌恶的情绪,这具身体所传达的感情,竟是反有些小窃喜。
虽然消耗上一万元对于钱多多这个标准的富二代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这条鱼大约是体型大且肥胖的原因,本就大的脑袋看上去更是比别的花鲢更为胖大,在加上摊位老板为了能更好的控制它,而紧紧用纸头戳进它的两鳃处提着,免不了用力过大而挤出了不少鱼血。
血珠顺着鱼鳃淌下来,更让这条本就丑陋的鱼多添了几分狰狞,越发的不符合米迦勒圣洁高贵的审美品味。
他的语气因而也免不了有些嫌恶的顿了顿:“我……”
不知是不是那条花鲢自己感觉到了即将被卖出身死上桌的危机,突然一反乖乖悬挂在摊主手中的样子,突然猛的抬起尾巴,凌空拍了好多下。
摊主却是丝毫不制止,溅起无数的水花与血花,就由得它在自己手里不断挣扎,唬的围观的人群纷纷后退躲避,更是逼的钱多多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能当场答应了下来。
他这才施施然把带着鱼返回了自己的摊位,举起那把磨的锃亮的杀鱼刀很有气势的舞了几下,那条庞大的花鲢便终于再抬不动尾巴,彻底倒在砧板上一动不动了。
另一边钱多多虽不情愿,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不得不想那位摊主手机转账了一万块钱,钱货两讫,这条鱼王便真正归属于他了。
而另一边,陈闪闪也饶有兴趣的牵着李迪重新走上前来,对着这条所谓的鱼王好一阵端详。
这还是她头一次认识花鲢这款鱼类,并且头一次认识,就是这么大一条鱼王的大小。端详了一阵不够还有些手痒的在庞大的鱼身上这边摸摸,那边问问李迪好不好吃。
不过对于现在的所有人钱多多来说,显然已经不止围观图新鲜这么简单了:“这条鱼,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他问出的这个问题很直接,也很迫切。
“先找个袋子让我们把它带回去再说?”
只是,都称为鱼王了,整条的话,就算能找到大袋子装下,车子的后备箱也是绝对不够它容身的。
他们三人,还是当属李迪的生活经验丰富些,当下指挥着摊位老板再次切割分段,大脑袋分一份,其余身体,再分成数份,分别扎好,这才勉强全部塞进了后备箱里。
不过鱼肉虽有冷藏、腌制、风干等做法,但这个鱼王的鱼头若是不在当天吃掉,那还是真是暴殄了那一万块钱了。
钱多多提议:“要不我们回城找家饭店让它给我们代加工一下?”
他的这项提议很中肯实际,不过陈闪闪这会儿却是特别兴奋,仿佛刚才是她拍下的那条鱼王一般,以鱼王所有者的语气一口拒绝了钱多多的建议:“餐馆现在烧啥都喜欢放味精、鸡精不是糟蹋了这么好的鱼头吗?”
恰好这会子车子已经使出了那条宽阔的环湖公路,转上了进城的道路,车流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堵车自也是在所难免。
然而钱多多新手的驾驶水平终究还是不够数量,夹在这么多车中间难免会有些担心自己碰擦到人家,心情因此也有些不耐起来:“那你说要怎么弄?”
他本是激将的意思,谁料陈闪闪却是答的特别大言不惭:“要不去我家自己做鱼头汤?”
开的小心翼翼手心都全是汗的钱多多这会儿简直差点要被她的一句话,刹车踩成油门撞上前车了,整个车都剧烈的颠簸了一下,才勉强在离前车还有一厘米的地方险险的挺了下来:“就你?”
“我怎么了?”
大约也是想起了自己很久以前在钱多多面前展露过的那次厨艺,买的半成品炸鸡翅,只要拆靠包装放进油锅里炸熟就能出的再简单不过的东西,却也能让她把好好的有机碳水化合物硬生生给炸成了只剩下碳的黑色玩意儿。
陈闪闪不由自己讪笑了一下才道:“就算我的厨艺,额……不怎么样,但不是还有阿迪吗?”
米迦勒控制着的身体本是想要一门心思认真开车的,奈何这具身体听不得一点有关李迪的任何字眼,这不即使李迪的坐着的后排位置处在他驾驶座位置的死角,脑袋还是控制不住的硬是回头看了一眼。
因为这一眼,让他本就僵硬的手脚更是一个没有配合好,差点表演了一出漂移。唯一庆幸的是已经开过了进城最拥堵的路段,重新驶上了高架,周日上午的高架车子不像平时工作日那样多,才总算幸免于一场交通惨剧。
不过那歪歪扭扭的行车路线还是把陈闪闪和李迪给吓了一跳。特别是陈闪闪,抓着安全带好一阵尖叫:
“钱多多你是想让我们没命吃鱼吗?”
不过十五分钟后,车子终算是有惊无险地到达了陈闪闪家小公寓的楼下。陈闪闪叫了几下早就恢复了常态,倒是作为司机的钱多多,不仅手心脚心全是汗,这会儿整个人都是冷汗涔涔的好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
陈闪闪下车见他这样终还是有点人性,把鱼和自家钥匙塞到了他的手里,特许他先上去休息一下,而她和李迪则去附近的超市买些烧鱼头需要的其他食材。
她向来粗心,没有告知钱多多那串钥匙上哪把才是她家大门的钥匙。然而这串钥匙于钱多多是第一次拿,于她的猫,却是一点也不陌生的。
最粗的那一枚,配上黑色的塑料钥匙盖,甚至在相片塑料的夹缝中还残留着一根它有一次无聊衔起来时留下的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