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陈闪闪和钱多多的惊恐,李迪似乎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在那群壮汉将他们全部围拢之前,就疾步冲出了人群,站到了那位中年妇人面前。
“妈——”
她当先唤了一声,只是那位中年妇人的眼睛好像在刚才的那一瞬间闪耀过后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混沌,好似根本听不到李迪说话一般,独自默默的从地上站起来后,便自顾自的朝着她身后的那间棚屋走去。
李迪好像对此也早已习以为常,甚至面上连正常人家的女儿被父母忽视的委屈之情都没有露出半点,只是从包里拿出她的钱夹,一把抽出里面所有的纸币,快步走到她母亲的面前。
“妈,我不知道爸他这次到底又欠了多少赌债,才招了这些人上门来。反正这是我全部的钱了,您想要再多,我也没有了。”
陈闪闪还以为那位中年妇人会继续失聪般的蹒跚向前走去,却是在建立这个假设之前,远远低估了毛爷爷对穷人的吸引力。
只见那位中年妇人在听见“钱”这个字的瞬间就猛然抬头,即便她的背影看上去仍然有些佝偻,也妨碍她以极快的速度伸手将那一小叠钞票抢入手里。
“不够……不够!你的这点钱远远不够还你爸的赌债!”
粗糙的指腹快速的数着这一叠钞票的张数,她面上的表情也从最开始的些微激动变回了原来的混沌麻木,最后转为求之不得的苦恼,抬头睁大了眼,狠狠的瞪着李迪。
即便之后抢过了李迪的钱包确认了她并没有说谎藏私,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仍然昭示着他的不甘,蓦然抬高视线略过她面前的李迪,重新落在了车边陈闪闪他们的身上,梗着脖子毫无缘由的指着他们朝那群壮汉高喊:
“他们!他们开车的有钱!他们是我女儿的朋友!你们快找他们要钱去!”
原本只是虚拢着的人群随着她的声音像潮水一般陡然将他们紧紧围住,同时铺面而来的还有热风里混着大量汗水的酸臭味道。而这般令人极度不舒服的感觉,属当先那个脸上处有条刀疤的男人尤甚。
“既然这样,那他们家欠下的三万元赌债,就请你们帮忙拿出来吧。”
他裂了裂嘴大概算是个先礼后兵的笑容,然而隔着一米多距离就快要熏死人的口臭味道,令人几欲作呕。
而自小在富裕家庭中长大钱多多就算平时常爱以扮演下电视里的那些痞痞的少爷欺负下女同学,又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一时间连逃上车去的那点勇气都使不上来了,只能两腿发虚的贴着车门发抖。
陈闪闪虽然样子看上去比他稍好一点,但要说这会子都不怕,那也必然是骗人的。
“你们这是干嘛?他们不过是好心送我回家的朋友,对我们家的事情毫无关系,请你们放他们离开!”
混乱的场面在那刀疤男开口后的几秒内陷入了一个短暂的沉默,但很快因为李迪螳臂当车般的阻拦而宣告结束。
在那位刀疤男的示意下,外围走出一个歪嘴男子一下子就把李迪推倒在了烂泥地了,为此还嚣张的努着他的歪嘴笑道:“小娘们想拦我们?”
“李——”
陈闪闪情急之下才鼓起了些许勇气想冲过去把李迪扶起来,却没能走出两步,就被那刀疤男给挡了回去。
“你们若是不把钱乖乖交出来,爷就让你们一个也休想从这里走出去。”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刀疤随之蠕动,狰狞可怖。
吓的陈闪闪深吸了好一口气才勉强能够重新开口:“我们……”
而在她说话的同时,当那刀疤男的手嚣张的擦过她身边凌明的衣角,那一度嚣张到顶峰的姿态便也在这时戛然而止,被一双指节清晰的手掌陡然握住,有去无回。
这一幕,惊的陈闪闪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任谁都没有想到向来都清冷的犹如一朵高岭之花的凌明教授,竟然会有被激发这般火爆脾气的一天,并且还有着谁也没有想到的惊人战斗力。
肉眼间不过仿若一推一档的几秒功夫,等她再眨眼的时候,那个刀疤男已被他以手肘勒脖,彻底制住了。
紧接着在他的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来前,一声清脆的关节断裂声后,就像扔垃圾一样,被凌明一下子扔出了两米多远,顺便还撞倒了好几个站在那里的壮汉子。
相较刀疤男的狼狈,他们的凌明教授除了衣角处多出的那个褶皱,笔挺站立在这方泥泞土地间的身姿依然如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般卓然。
薄唇轻启,亦是熟悉的冰冷,“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最好不要随意触碰,这个道理,你的启蒙老师没有教过你吗?”
“你——”刀疤的汉子喘着粗气疼的都说不出话来。这一番震慑的效果显著,然而终究还有那几个不怕死的,觉得可以仗着人多而取胜。
或许他们的这个判断大概就往常是正确的,只可惜他们今天遇到的凌明教授更真实的身份是魔王撒旦。
并且,还是一个此刻心情极度不佳的魔王撒旦。
他们自以为迅速的蜂拥而上于魔王撒旦不知要高出他们多少个层级的强大灵魂来说实在是太慢了,慢到他们自己都还没有想好接下来动作,就早已被他看破了方向。
“砰……砰砰……”一时间,沉闷且单调的声音在风中反复响起,等到这冗长的声音终于停止的时候,不久前还聚拢着恐吓他们的人群便已然尽数消失。
取而代之的,只有四周四仰八叉横躺着的垃圾。
钱多多这会儿环顾着除了偶尔传来的呻吟声再不会有半点威胁的四周,瞪大了的双眼里之前有多少害怕这会子就变成了多少震惊。
“啊喂……”只听他捂嘴喃喃自语,“这……这是凌教授一个人做到的?”
答案在沉默间不言而喻。
而他眼中的凌教授,甚至都没有给给四周那些人一个怜悯的眼神,就已然转身上车,利落的发动车子之时,才抬眼看一下好容易被陈闪闪搀扶着站起来的李迪。
声音一如往常的没有人情味,只是公事公办的询问:“你是继续呆在这里,还是跟我们回去?”
却让独自坚强了这么久的李迪,第一次在人前流了泪。
推开了陈闪闪的手独自向前走,对于身后的那位她的母亲,反正她的钱已经在刚才全数被她拿了去,除了钱以外,她对于她父母来说好像再无半点用处。
既然如此,她稳了稳身体抬头,再没有回头去看她的那位母亲一眼,便果断答道:“请带我回去,谢谢。”
夏日的白日总是特别的长,就像今天,车子掉头返程的时候的天还是大亮着。刚才来时熟悉的景物再次以在车窗外重复,和车子里坐着的人、沉默的气氛一样,好像都同来时一样。
只有李迪衣衫上大片沾染上的黄色泥巴昭示着些许不同,又或许不止些许不同,还有好多别的东西,都在这沉默的风景之中,无声的改变了……
就像在重回市区临别之际,钱多多突然从身上掏出了几大百要给她。
陈闪闪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皱着眉头打开了他企图递钱过来的手,“钱多多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缺这几百块钱?”
“我当然知道你不缺。我想给的是李迪,但……但我知道要是刚才我自己给她的话她一定不会收,所以我想让你帮我转交,可以吗啊?”钱多多反常的没有像之前那样同她斗嘴,反而有些无措的挠了挠头,又咬唇低声补充道,“还有,你不用跟她说这钱是我的。”
若是按照往常,陈闪闪一定会断然拒绝。可是此刻她抬眼看着面前头发乱糟糟都仿佛无所觉的钱多多,她自己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