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迪分别了不到两小时,陈闪闪就接到了陌上花园的答复电话,联系她的是以为姓何的年轻男子。
都说爱花之人都有一颗柔软的心,果然不假,虽然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吵杂声音听上去何先生应该不过是在和家人聚餐中抽空打的这个电话,却还是耐下心来听完了陈闪闪伤心又冗长的讲述。
“这样吧,关于花园的管理我们并没有排班管理,都是成员自己不定时去的,所以对于你想问的那些问题,要不干脆在我们节后全体成员的小聚上亲自来问吧。”
何先生知会她的小聚时间是在一周后,这也就意味着在中秋假期内她们大概是再不会有所突破了。
想到这里,陈闪闪只觉得心里犟着的那股劲好像就突然松垮了不少,再加上昨晚一夜没睡给身体造成的疲惫,她这会子歪在沙发上,竟是不知不觉得就睡着了。
只是睡眠终究还是浅,都没到一个小时,便再一次被嵌进脑海里面面坠落的血色给惊醒了过来。
她到家后没有开灯,那时还有着傍晚十分的些许日光,可是这一会儿,天却已经完全黑了,唯有窗外几缕景观灯的光线,从没有完全遮蔽的窗帘缝里,略有些无意的透进来。
相较于今日家家户户的灯火通明,热闹的觥筹交错,陈闪闪的这间小公寓便显得格外孤冷寂寞。
虽然在过去多年的时间里,她都是这样独自度过一个个这样的节日的,可是今晚却让她莫名的有些恍惚。
恍惚中她把身边的抱枕搂进了怀里,毛绒绒的触感很熟悉,在黑暗里看上去同面面蓝黑的毛皮很相像,只是却再全然没有面面那样暖和的温度。
转念想到这里,陈闪闪又觉得自己难过的想要流眼泪,不过从身体里传来的更深层的感觉,却是冰冷的饥饿。
她干脆起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打开灯,去厨房里给自己煮了一碗加蛋的方便面。
不过因为她的身体这两天饿的有些狠,一碗面不一会儿就被她吃了个精光,却没有感觉到多少饱感。
正摸着肚子发愁之际,公寓楼下传来了一串孩子们的笑声,陈闪闪干脆放下了面碗,有些好奇的走到窗前,在她拉开窗帘的瞬间,第一支烟火便带着尝尝的哨声,蹿上了云霄,接着在圆月边陡然绽放。
多么绚烂熟悉的景象,如果她昨晚没有拒绝凌明的话,会不会现在也和这群还在们一样,在奶白色的月光下嬉笑着点燃烟花?
虽然她的面面不幸离开了她,但她身边的其他珍贵的温暖,也要因为一个没看清的眼神而被她就这样放开吗……
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在此刻像一粒破土而出的种子,顶开了她厚厚的心房,破土而出。
下一秒,她几乎是冲到沙发上去找自己的手机,第一时间拨出了那个电话。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年少轻狂和任性仿佛都化在了这一通电话里,通过无线通讯的传递,到达茫茫人海的另一端:
“凌大哥,我觉得我好像后悔了,如果你能重新再问我一遍的话,我想现在、立刻、马上和你一起过节!”
她凭着一股初勇在电话接通的第一时间一口气说完了那些话,在之后两秒无声的等待里却反而踟蹰忐忑了起来,直到听见了他伴着一阵轻笑的回答:“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
楼下!楼下!楼下!
这两个简单的词汇胜过声声炮竹,在陈闪闪的心头蓦然炸开,刚才对着空面碗默默流下的那两滴眼泪鼻涕这会儿都还没有干,眼角的地方,就这样挤着它们一道,夸张的笑了出来。
“那……那我马上下来,你……你等我!”
陈闪闪匆匆梳洗了一番,跑回客厅的时候有些庆幸茶几上那袋包装精美的月饼没有被刚才饿极的她拆开,赶紧用手抚平了些许褶皱,捧在怀里,一道带去了楼下。
下楼的第一眼她就看见了凌明的车,“凌大哥,你在这里很久了吗?”
凌明体贴的下车给她打开了副驾的车门,“当然不是,我就是刚想来看看你,就接到了你的电话。”
然而于真相来说,他显然说谎了。
他在天黑之前就来了,看着最后一缕光明消失在地平线的那一端,黑暗重新掌控着这个世界。作为魔王,黑夜理应让他觉得更自在,然而从昨天至今,部分白日黑夜,每一秒的时间都刺痛的像一根银针,扎的他第一次尝到了心痛的感觉,同时丧失的还有勇气。
所以当他接到陈闪闪电话的时候,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有多么的欣喜若狂。
打开车窗吹了好一会儿夜风,陈闪闪才恍然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吃饭?”
那碗方便面确实没能让陈闪闪吃饱,但想到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不由的有些不确定:“今天现在的话,我们会不会要排很久才能吃上晚饭?”
“我们以前常去的餐厅应该是。”凌明想了想答道,“但闪闪你要是不介意去路边小店的话,我觉得问题不大。”
“好呀。”陈闪闪当即就应了,不过想了想,还是又多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最近都有些不想吃猪肉。”
陈闪闪的这一小小要求很快就得到了完美的解决,凌明带她去了一家羊肉店。是开在一家小区附近的沿街小店,但在整排居民区的商铺都熄灯闭店的此刻,它明亮的招牌灯却是格外引人注目。
特别是店前煮着的那好大一锅子汤,漫着汩汩的热气,光看着,就觉得很热闹。
店面是一对外来打工的中年夫妻开的,在陈闪闪还在店门口好奇张望的时候,凌明已经熟稔的招呼了老板娘点了一锅他们店的招牌羊肉小火锅,接着就把陈闪闪牵进了店里,找了个干净无人的位置等菜。
店面不大,陈闪闪一眼就将这家小店给看到了底,但客人却不少,并且大部分和这家店的店主相似,都是外来打工的汉子。
因为要努力赚钱养活老家一家子人的关系,除了过年的其他节日都是不舍得花钱坐车回去的。就算是今天这样的团圆佳节,也不过是独自稍稍奢侈的点上一锅羊肉,喝一点小酒,然后给家里打一通电话而已。
虽然原本都同是寂寞孤单的人,只因为同被聚在这家小店里,正是因为店内的空间狭小,便格外热腾腾的好像就没那么孤单了。
老板的动作很麻利,没一会儿功夫就把他们点的羊肉锅个端了上来。奶白的汤卷着翠绿的葱末咕噜咕噜的沸腾翻滚着,看着就很诱人。
上完菜,老板还顺便问了一句,“你们还需要点些啥饮料吗?”
还没有等陈闪闪回答,倒是他们后面一桌的汉子先朝老板嚎了一嗓子,“今天这个日子怎么点啥子饮料,就该喝一口酒!老板,给我来一瓶二锅头。”
也不知是不是他粗狂的嗓音和铜铃大的眼睛蛊惑了陈闪闪,等老板转身去给他拿完酒回来的时候,她竟然也跟风道,“老板,我也要一瓶二锅头!”
想到陈闪闪之前聚餐时简直是一杯倒的窘状,凌明本打算只要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是绝对不会让她沾酒的。不过今晚,他却犹豫了。
这还是陈闪闪长这么大第一次喝烈性酒。虽然后桌那位汉子喝起来的样子看上很爽口,但等到陈闪闪自己喝的时候,即便很小心的只尝了很小的一口,都辣的她差一点要流眼泪。
这还不算,那小口酒根本没法被唾液包裹,宛如一团灼热的火焰,从她的嗓子眼一路滚烫的烧到胃里,直到猛喝了好几口汤,才勉强缓解了这呛人般的不适。
陈闪闪这才后悔莫及:“凌大哥,原来……原来这酒竟然这么难喝……”
也不知是被羊肉锅的热气蒸的还是酒意这就上头的缘故,陈闪闪只觉得浑身都好热,而凌明作为整桌相对最凉快的物体,让她忍不住的就挪了挪身体,往他的身边靠了过去。
凌明特有的清爽的味道很好闻,可是即便这样,晕乎乎的感觉还是越发强烈,就在陈闪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有些重的快要撑不起来的时候,便被一双大手给覆住了,轻轻带到了他的肩膀上,舒服的垫着她的下巴。
这样的姿势让陈闪闪觉得很适宜,她蹭了蹭他的脖子,跟在自家床上睡觉一样,伸了伸手臂,便又把他的一个臂膀给抱在了手里。
“凌大哥……”她轻轻叮咛了一声,似乎本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终是没能胜过耷拉下的眼皮,歪了歪脑袋,便自此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