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警惕地没有开门的时候,林现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好在他在敲门前留了个心眼,让没跟他见过面的杨怀去敲。
杨怀和蒋声在林现还没打算进入娱乐圈拍戏就开始跟着他了,所以非常默契。尤其是杨怀,林现有时候只是挑一挑眉毛,他都能猜到他要干什么。
前几天林现和叶婉打电话,听她说过红枫村有个红枫小学,还听她说会有新的老师来。当江傅安问是谁的时候,他轻声给了杨怀一个提示。
门打开,看到叶婉安然无恙地站在院子里,他松了口气。
江傅安伸手去拦林现。
林现看向他,漆黑的眼中冷意说:“让开。”
江傅安不语,手没有放下,身体也没移动,坚定地想要阻止他。
他们两个的身高都超过一八零。江傅安一八二,林现一八六。但是从体型上看,江傅安身上带着做学问的人的气质,偏书生气,肩膀没有林现的看起来宽厚。
此时的林现全身充满着危险的气息,休闲的装扮包裹不住的野性正朝外迸发。
他攥起了手,一拳打在了江傅安的脸上,打得江傅安脚下踉跄。
站在门外的杨怀第一次见到他的林总打人,平时处变不惊的他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惊讶。
这一拳虽然凶狠,但不凶残,配上林现那张冷峻的脸,男性荷尔蒙满满,给人一种非常可靠的感觉。
他回过头对杨怀说:“在外面等着我。”说完,他关上了门。
杨怀总觉得关门是为了防止他看到血腥暴力的画面。
“阿现?”
听到叶婉柔柔的声音,林现身上的冰冷瞬间收了起来。他走到她面前,仔细打量着她,才发现她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圈,一双灵动的眼睛也像是失去了神采,平时的活泼可爱都不见了,身上带着一种非常丧的情绪。
林现的心都揪了起来,放柔声音问:“发生什么事了?”
叶婉看了林现一会儿,甚至伸手碰了碰他。确定真的是他来了,她才说:“小江说我自私,让我帮助所有遇到了不幸的人。”
这个时候,叶婉脑中已经深深认可了江傅安说的那些话,觉得帮助那些人是自己的责任。
结合最后一次打电话叶婉在电话里说的那些,林现已经大概猜到江傅安留下叶婉想要干什么了。
这样的想法才是真的自私、疯狂、偏执。
林现看向江傅安说:“别人的不幸并不是她的错。”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笃定。
江傅安挨了一拳,嘴角隐隐带着血迹。他直直地看着叶婉,眼中带着狂热说:“她有这个能力。”
“什么能力?”林现皱起了眉说,“你以为一些黄金就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亏你还是个大学老师。”最后一句话是他用嘲讽的语气说的。
谁知,江傅安没有觉得羞愧,反而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笑起来依旧很温和。
林现挡在了叶婉的面前,用高大的身体挡住了江傅安的视线。
江傅安把目光移向他,说:“她可以通过拥抱改变人的金钱运,你竟然不知道吗?”
林现侧过头,用余光看了眼躲在自己身后的叶婉。
他确实不知道。她从来没跟他说过。
“就算有这样的能力又怎么样?”即使不知道,林现在气势上一点也不输,“她不欠任何人的,没有这个责任。帮不帮助是她个人意愿,你凭什么指责她、替她做决定?”
江傅安移开了目光,不知道把焦点定在了什么地方。他没有说话,但是他眼中的温润显示着他不认同的态度。
林现继续说:“其实自私的是你。打着高尚的名号,站在道德制高点逼迫叶婉完成你自己扭曲的心愿。”
说着,他转过身,抓着叶婉的肩膀,声音温柔却坚定地说:“别人的不幸不是你造成的。还记得上次电话里我跟你说的话吗?不要把悲悯强加给别人,那些人即使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幸,依旧在积极地活着。他们也不会愿意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帮助。想要帮助他们,我们可以用别的方法,而且,不仅仅是红枫村的人。”
林现的阴影几乎把叶婉笼罩,但是这样的阴影不让人觉得可怕,反而很有安全感。
他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说的很坚定,敲击在叶婉的心上。
江傅安本以为已经完全说服了叶婉,但是林现的出现就是变数。
叶婉抬起头,眼中慢慢积蓄泪水。
眼泪积满从眼眶落下的时候就像一场大雨洗清了暗沉沉的乌云和空气里的沉闷,那泪水变成金豆子掉落的瞬间就像雨后难得可见的彩虹一样珍贵。
“阿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叶婉突然扑进林现的怀里哭了起来。
经历了这样心理上的折磨后,她没有嚎啕大哭,而是压抑着。
她或许不仅仅因为这几天的经历哭,还是为了一百多年前那段痛苦的回忆。
经过时间酝酿、发酵的悲伤浓重得直击人心,就连原本非常很平静的江傅安脸色都出现了变化。
林现心疼地搂着叶婉,任她哭着。
他侧过头看向情绪复杂的江傅安说:“如果你对她有一点愧疚,就让我带她走。江芊芊是我的粉丝,也是叶婉的朋友,看得出来她是个好女孩,对你很尊重。如果你放我们走,我们不会向她透露一点在红枫村发生的事。”虽然他把文弱的江傅安打趴下绰绰有余,但是万一江傅安煽动红枫村的人来帮忙,他们要离开就不那么容易了。
不跟他计较已经是林现最大的让步,只希望他还有点良知。
其实,在听到叶婉的哭声的时候,江傅安就已经动摇了。
他从小时候第一次知道叶婉的故事开始,就一直在期盼着她醒来。曾经许多个日夜,他都是守着那个盆、把她放在枕边睡的。
后来,他的父母在意外中离世了,只留下他们兄妹两人。因为有年幼的妹妹要照顾,那时候才上初中的他不得不努力振作。
他一次次的告诉妹妹,爸爸妈妈走了没关系,还有哥哥,哥哥会比爸爸妈妈还好。
然而,每当把妹妹哄睡着,对着空荡荡的屋子、看着根本不够吃一个月的粮食,他眼中的坚定就会变成茫然。
再也没有爸爸妈妈帮他们遮风挡雨了,他必须自己撑起这个家。这种无助和恐惧让他每晚回到房间睡觉都会躲在被子里哭。
夜里哭完,第二天,他依旧是妹妹坚强的依靠。
许多个这样的晚上,他都会想起放在枕边的盆。
这个会变成人、会掉下黄金、能改变人金钱运的盆成了少年灰暗的人生里唯一的希望。他坚信这个盆会醒过来帮他们的。
这股信念支撑着他度过了许多个绝望、难熬的日夜,直到上大学,要离开红枫村,他才把盆埋进院子里的土中。
在学校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第一眼就认出她了,好像一个等候了十几年的朋友。
他没有怨恨她为什么这么晚才醒来,没有怨恨她为什么没在他最难熬的日子帮助自己。她那么可爱、纯净,他是真心对她好,真心喜欢她,同时也是真的想要帮助红枫村的村民。
他经历过苦难,所以不希望那些曾经帮助过他们兄妹、那些淳朴善良的人过着那样的日子。
既然能帮,为什么不帮他们呢?
在等待江傅安回答的时候,叶婉止住了哭声,从林现怀里抬起头。
视线相对,看到她眼中的害怕,江傅安后悔了。他眼底的温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愧疚。他真诚地说:“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为了实现自己远大的理想,失去了理智。
叶婉目光复杂,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但是从她的口型可以看出来,她说的是“小江”。
“你们走吧。”江傅安移开了眼睛,眼眶有些红了。
林现松了口气,拉起叶婉的手。
走过江傅安身旁时,他停了下来,说:“你想做慈善、做好事,就通过自己的力量。接下来,我会把我大部分的片酬全都用来做慈善。”
林现说话的时候眼睛动了动,太阳正好照进他的眼睛里。他眼底的漆黑非常震撼。
他的这番话和坦然地态度正好向江傅安诠释了,什么才是做慈善的姿态。
以善的名义、通过伤害一个人去帮助别人,不管能帮助多少,都不算是慈善。
更何况靠的不是自己的能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