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杉源迷迷糊糊的被人叫醒。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睡了一晚,叫醒杉源的不是别人,还是之前那个长老。只见那个长老对杉源轻声说道:“特使大人,我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而且昨天跟臧宫一起消失的那些长老干部们也全都回来了。”
“探子打听了到什么,直接说。”杉源依旧趴在桌面上说道。
长老听后说道:“探子回报称,臧宫昨天把所有支持他的长老和干部召集到一起,开了一个会议,在会议上臧宫对他们说他不会伤害您,也不允许他手下的长老干部伤害您,而且他还说他要离开巡司会,因为巡司会不需要两个核心。”
杉源听后立刻坐直,对着面前的长老问道:“臧宫说他要离开巡司会,是什么意思,他离开了巡司会又要去哪里呢?”
长老听后摇了摇头,回答杉源说:“这些臧宫没有说明,所以我也无法推测臧宫的下一步动作,不过就目前来看,臧宫手下的支持者明显收敛了不少,所以特使大人,我们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就在这个长老话音刚落的时候,杉源立刻拍案而起对着他怒喝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能干那种事情,要不是两边都有你们这样的好事之徒,臧宫绝对不会被逼到离开巡司会的!”
长老发现此时杉源是真的生气了,于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杉源站了一会之后又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轻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能这么做,臧宫为了维护巡司会内的安定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我不能再去破坏他换来的和平。”
长老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瘫坐在他面前的杉源,只见杉源满脸写满了悲伤和疲惫,这时长老也不忍心再继续说些什么了,他也是从小看着杉源和臧宫一起长大的,自然知道他们俩人之间的友谊深厚,但是对于长老这种阅历深厚的人来说,朋友之间相残的事情他已经目睹过太多太多了,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些东西会把那些你原以为坚不可摧的友情压垮。其实这个长老这么说,也是为了尽早可以结束巡司会内部的分裂,虽然会在内部引发一场腥风血雨,但是也总比双方真的开战两败俱伤要强得多。
“你也一晚没休息了吧,回去休息吧。”杉源一边摆手一边说道。
“是。”长老轻声说道,在看了一眼杉源之后,叹息了一声离开了办公室。
杉源转了一下椅子,看着窗外的村子,此时已经有开始上班的大人和要去上学的孩子们了,整个村子井井有序的运转着,杉源心里很清楚,这些其实都不是他的功绩,而都是臧宫的成绩,臧宫在他上位之前就让刚刚从瘟疫创伤中走出的南禺村重获生机,而之后又更是日以继夜的为村子忙碌着,使得南禺村重新步入正轨。杉源很清楚自己和臧宫之间的差距,如果这些事情让杉源来做的话,肯定无法做到像臧宫这么出色,甚至还会出乱子。此时杉源甚至有些理解那些支持臧宫的长老和干部们了,的确如果想让村子的状况更好的话,臧宫才是最合适的管理者。如果不是有一些长老需要维护巡司会的传统不被颠覆,仅凭实力来判断的话,大概不会有一个人站在杉源这一边吧。
杉源想着想着,不知道是该为自己感到悲伤还是该为臧宫感到欣慰。只见杉源慢慢地站了起来,穿上了他并不常穿的黑色长袍离开了巡司会大楼。杉源走在村里的街道上,身边全是上班或上学的村民们,他们一边走一边聊着天,一般是一些家常的琐事,但偶尔也会聊到巡司会,他们对如今的特使大人赞不绝口,因为他们听说这一任特使大人虽然“源”刚刚觉醒,但是年纪轻轻就可以把村子治理的这么好,以后有好日子过了。杉源一边走着一边听着村民们的谈论,虽然村民在夸赞自己,但是杉源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这种表扬。
杉源来到了流篱的房子前,但是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院子外面看了一会。院子中他和臧宫几年前种下的梨树和樱树都已经长大,不禁让杉源想到了那时他们两人之间和睦的关系,这么回想着,更让杉源感慨道物是人非。于是杉源轻声叹了口气,朝着村外走去。
杉源离开了村子,朝着之前他们四人一起去过的高台处走去。杉源此去其实并不是为了观赏风景缓解他最近低落的心情,而是想去寻找臧宫,在昨天白天之后,杉源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臧宫,而臧宫也宣布自己要离开巡司会,杉源对这件事情也是十分在意,所以杉源觉得臧宫很有可能会去那棵古树下,自己这么想着决定去那里找找臧宫看。
杉源走在长亭之中,长亭两侧的梨花樱花像是永远都不会开败一样,争相绽放着,随风传来的花香让杉源的心情变得好了一些,杉源已经能够看到远处的古树和高台了,杉源依稀可以看到古树下有人在活动,于是杉源满心欢喜的朝着高台处跑去,等到杉源来到高台的边缘时,才发现在古树下的并不是臧宫。
只见古树下有两个女孩的身影,一个年长一些,一个年幼,像是一对姐妹,杉源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和交领襦裙,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朝古树下走去。在古树下的不是别人,正在流篱和她妹妹梨樱,流篱也马上注意到了远处的杉源,立刻起身来到杉源的面前恭敬的说道:“特使大人,您怎么来了。”
杉源十分反感流篱称呼自己为特使大人,就是因为这个该死的身份,所以才会害的他和臧宫陷入这样的境地。而且每当流篱叫他特使大人的时候,杉源都会觉得自己和流篱距离变得疏远了。
此时梨樱有些害怕的躲在了流篱的身后,杉源看了一眼梨樱,发现她真的又长大了一些,不愧是将要上学的孩子了。但是杉源并没有说这些,而是直接问流篱说:“流篱,你看到臧宫了吗?”
“没有,他并没有来这里。”流篱回答道。
“这样啊。”杉源有些失望的说,然后杉源歪歪头看着躲在流篱身后的梨樱,杉源能够明显的感觉出梨樱有些害怕,大概是因为她和流篱离开了村子怕受到惩罚。于是杉源闭上一只眼睛,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难得微笑对梨樱说道:“好久不见呢,梨樱妹妹。”
躲在流篱身后的梨樱有些意外,梨樱本以为杉源作为特使大人,会对她私自出村的事情感到愤怒,没想到杉源却这么温柔的给自己打了招呼。于是梨樱也放心了一些,对着杉源说:”杉源哥哥好。”
“要叫‘特使’大人。”流篱轻声提醒道。
杉源看着梨樱,他被“哥哥”这两个字打动了。杉源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么亲切的称呼了,最近他一直被人叫做“特使大人”,但是杉源对这个称呼厌恶到了极限。他无数次回想着之前所有人都叫他杉源的日子,那怕是被叫做吊车尾,杉源也可以欣然接受。最起码那个时候所有人和他没有争斗,他可以快快乐乐的和大家相处。
杉源慢慢走过去,微笑着抚摸着梨樱的头发说:“还是小孩子好呢,可爱无邪。”
流篱听后一言不发。
“杉源哥哥,不会生气吗,我们私自离开了村子呢。”梨樱小声的说。
“哥哥不会生气的。”杉源依旧笑着说,因为梨樱又称呼他为哥哥了:“我还允许你可以出村来这里玩,不过不要乱跑,迷路可是很危险的,还有就是,不要告诉别人哦。”杉源一边说一边把食指放在嘴边。
说完之后,杉源就看着流篱说:“那我先走了,你们姐妹慢慢玩,不过也别玩的太晚了,天黑之前要记得回村子。”说完就转身离开。
在杉源走了几步之后,流篱突然开了口:“特使大••••••”杉源站住回头看着流篱。
流篱看着杉源,犹豫了一会还是接着说:“特使大人,出事了吗?”
“还没有”杉源回过头去,继续想着臧宫可能会去的地方,然后就离开了。
只剩下流篱在原地小声说道:“还••••••没有吗。”
杉源回到了巡司会内,一个干部正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前等他。杉源看到那个干部手中拿着一个文件,于是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只见那个干部对杉源说道:“特使大人,这是今天需要抹杀的名单,之前这张名单都是直接交给臧宫大人,但是现在臧宫大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我只好把名单交给您了。”
杉源看着他手里拿着的文件,自己和臧宫第一次执行抹杀任务的情景再次浮现在杉源的脑海中。杉源无数次的想要让自己忘掉那件事情,因为杉源一回忆到那个晚上,就会闻到鲜血的腥臭味,仿佛自己的身边堆满了尸体。尽管杉源想要稳定自己的情绪,但是他伸出的手臂还是不断地颤抖着,杉源接过干部手中的文件说道:“好了辛苦你了,下去吧。”
“是,特使大人。”这个干部简短的回答道,然后走开了。
杉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内,把这个文件拆开,拿出了里面长长的名单。虽然现在是杉源在担任特使大人,但是他从来没有执行过一次他应该执行的抹杀任务,全都是交由臧宫去执行,这种推脱本职工作的事情,也很大程度上激发了部分长老的不满。他们认为杉源连这种事情都承担不了,远远不能臧宫相提并论,而杉源也承认,自己是因为恐惧才无法去执行这类任务,他实在无法像臧宫那样,把所有的罪恶都自己承担起来。
“或许自己真的是一个懦夫吧。”杉源自嘲道。
就在这时,杉源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自己和流篱一直都很想知道的那个机密。之前自己和流篱就很好奇,为什么要冒着村民会暴走的风险唤醒他们的“源”,流篱说那可能和最后与正常人类的那场战斗有关。但是那场战斗被列为最高机密,只有特使大人和极少数长老才能知晓。在臧宫代理的时候,流篱就曾经想要知晓那件事情,但是被臧宫拒绝了。如今杉源已经是真正的特使大人了,也有权力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于是臧宫来到了禁书室,找到管理机密文件的长老,向他索要那件事情的档案。但是那个长老却一脸为难的说:“对不起特使大人,现在我无法将那份档案给你。”
“为什么!”杉源问道,明明自己已经是特使大人,为什么还不能知道那件事情呢。
长老看到杉源的焦急的神情,连忙回答道:“特使大人息怒,我并不是不愿给您看,而是那份档案已经被臧宫大人拿走了,至今都没有还回来,所以我无法把他交给你。”
“被臧宫拿走了?”杉源小说的说道,然后杉源又问道:“那你知道那份档案的内容吗?”
只见长老摇摇头说:“我不知道那份档案的内容,如今有权限观看那份档案的人越来越少了,如今估计只有臧宫大人自己知道那份档案的内容了。”
杉源一脸疑惑的离开了禁书室,他不了解臧宫为什么会对那个档案这么执着,哪怕如今他离开了巡司会也要带走它。更让杉源不解的是那份档案的内容,到底上面记载了什么,那场最后的战争,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杉源绞尽脑汁思来想去的时候,他撞上了神色焦急的流篱,只见流篱像是一路跑回巡司会一般,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只见流篱在看到杉源之后,一脸焦急的对他说道:“特使大人,臧宫的信。”
流篱带着玩的有些疲惫的梨樱回到了家里,虽然流篱表面上依旧在和梨樱有说有笑的聊着天,但是此时流篱满脑子想的都是杉源的事情。刚刚在高台上遇到了杉源,很明显他不是来寻找自己的,应该是想要寻找臧宫。而且流篱对杉源的那些话也十分在意,杉源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还没有出事呢,难道此时在巡司会内部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吗。虽然流篱十分焦急想要马上返回巡司会,但是梨樱还在自己的身边,流篱不想让梨樱看出自己的焦急,只好先陪着她玩到开心,然后等到回村之后再去巡司会查明情况。
就在昨天晚上,当流篱和泠渊第一次知道巡司会内部正在分裂的时候,而且互相对立的还是杉源和臧宫,她们两个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当时杉源的办公室内挤满了支持杉源的长老干部们,火药味十分浓郁,一副两派随时都会开战的架势。而且在那期间不停地有长老游说流篱和泠渊,让她们劝说杉源要早作决断,否则悔之晚矣。但是都被流篱和泠渊严词拒绝了,她们不相信杉源会和臧宫走到相互残杀的境地。但是她们又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长老们的紧张不是装出来的,两派之间的关系可能已经真的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在回到家后,梨樱因为玩的太尽兴了所以十分疲惫,在家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上床休息了。流篱看到梨樱已经睡着了,于是马上打算前往巡司会,打探一下现在巡司会内部的情况。流篱神色匆匆的离开家,就在流篱刚刚走出自家的院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旁的小巷中传了出来,叫住了她。
流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有些昏暗的小巷中一个人正站在那里,虽然流篱无法看清那个人的相貌,但是流篱却无比清楚那个人的身份。流篱连忙朝着小巷中走去,来到那个人面前焦急的说道:“臧宫,你在这里干什么。”
“因为我在等你啊。”臧宫平静的回答道。
流篱看到臧宫此时静如止水的样子,便更加焦急的对臧宫说道:“你怎么现在还可以这么平静啊,你知不知道巡司会现在已经乱做一锅粥了,昨天你和你的手下失踪之后,剩下的那群长老干部已经开始商量着如何先下手为强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难道你真的要和杉源决裂,为了特使的位置开战吗。”
臧宫此时饶有兴趣的看着流篱,然后意味深长的对流篱说道:“如果我真的要和杉源决裂,你会站在谁那一边呢?”
流篱被臧宫的问题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流篱虽然知道现在情况危急,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臧宫真的会和杉源决裂开战,虽然流篱和杉源很久之前就互有好感,但是同样流篱和臧宫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并且之前杉源和臧宫还是那么要好。流篱自己都不清楚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自己该如何选择,或者说流篱从昨天起就在逃避这个问题,一直不愿意面对。
流篱沉默了许久,也只能支支吾吾的回答臧宫说道:“我不会让你们走到那一步的,我一定会阻止你们之间的战斗。”
臧宫听后,居然笑了起来,然后一边笑着一边对流篱说:“你只是在逃避这个问题而已,如果我和杉源之间真的开战,你一定会站在杉源那一边的。”
流篱看着面前大笑不止的臧宫有些动怒,激动的说:“你到底打算怎么做,难道你真的要看着巡司会内部两败俱伤吗!”
流篱说完之后,臧宫停止了笑声,神色变得有些悲伤,然后臧宫转过身去,背对着流篱说道:“如我那么做,你和泠渊一定会觉得我是个为了权力而不顾友情的小人吧,到那个时候你们一定会尽全力打倒我吧。”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们一定要帮着杉源打到我。”
流篱愣愣的看着臧宫的背影,只听他说话的声音,就能体会到此时他心中的痛苦,流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继续看着臧宫的背影,准备听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臧宫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如果继续待在巡司会,两派的分裂一定会继续加深,也会让杉源更加的为难,所以我决定要脱离巡司会,这样做虽然无法彻底解决所有的问题,但至少不会让巡司会更加分裂,可以给你们留出一些时间来缓和两派的矛盾,所以说,以后巡司会里面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们了。”
“可是你离开巡司会之后,你要去哪里呢?”流篱看着臧宫的背影问道。
臧宫淡淡的回答道:“这个我已经考虑好了,我要去上念力学校里上学,好好体验一下普通孩子的生活。”
臧宫说完之后,就回过头来装作开心的样子对流篱说道:“终于可以不用操心了呢,想想就值得高兴啊。”
但是流篱却是一副悲伤的表情,低着头一言不发,臧宫看着面前的流篱,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但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臧宫停止了假笑,对着流篱说道:“还有一件事,以后每天晚上的抹杀任务我还是会做的,那家伙一定无法对自己的村民下手吧,所以之后的那些名单就要拜托你拿给我了。”
流篱慢慢地点了点头,臧宫则轻声叹了口气,然后把一封信交给流篱说道:“把他交给杉源,我会把事情给他说清楚的。”
流篱接过臧宫的信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它交给杉源的。”
臧宫听后说了声“谢谢”,然后看着一旁流篱的房子说道:“梨樱长大了呢,马上要上学了吧。”
流篱点了点头回答说:“是啊,如果你真的要去学校,说不定你们会成为同学呢。”
“那还真令人充满期待呢”臧宫回答说:“不过这些年你照顾她也应该是很辛苦吧,不管在巡司会里经历了什么,回到家之后都要装出一副笑脸来面对自己的妹妹吧。”
流篱听后看着自己的小房子,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轻声说道:“这是做姐姐的责任。”
“责任吗••••••”臧宫看着那两棵已经长大的梨树樱树,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