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宁无桑这是想牵着铁蹄上山。
朱云初出声道：“那山上地势极陡，它若是走到一半不愿再走了，可如何是好呢？”
“无碍，它若是不愿意走了，便找个歪脖子树，将它绑了便是，待我们下山，再将它牵下来。
朱云初暗自腹诽，那地势陡峭，只怕铁蹄要受些苦呢。
铁蹄似乎听懂了，身子抖了抖，更加卖力的驮着朱云初往山上走去，宁无桑走的缓慢，朱云初望着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心底一片唏嘘。
野草上有明显被烧过的痕迹，虽说重又发芽，但是底下的痕迹到底是磨灭不掉，看起来触目惊心。
到底是世事无常。
宁无桑出声解释道：“那夜尸横遍野，为了不让那些尼姑和尚陈尸荒野，我们便放了一把火，讲这山上，烧了个干净。”
朱云初眼底酸涩，想来死的那些人里，定然有平日里与自己玩在一起的小尼姑。
“你做的对，他们本是吃斋念佛之人，无牵无挂化为灰尘飘散了去，倒落得自在。”朱云初吸了吸鼻子，笑到。
“公主节哀。”宁无桑叹了口气。
她平日里一贯大大咧咧，现下佯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委实叫人心疼不已。
朱云初安慰的笑笑，铁蹄步伐平稳，背负着朱云初往上走去。
索性铁蹄尚算乖巧，一路上并未出什么状况，一路到了五台山顶，已然接近正午。
朱云初迫切的想要去建文帝坟前，宁无桑害怕她悲伤过度，伤了身子，拉住她，出声相劝。
“公主，建文帝已死，你切莫太过伤心。”
朱云初点了点头：“我知道。”即便再悲伤，她也不会在父亲坟前失态，这不是叫父亲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嘛？
宁无桑见她镇定的神色，叹了口气，松开拉着她的手，扶着她坐下，出声道：“公主即便再迫切，也要先用了午膳才是。”
说罢，自铁蹄背上背着的一个囊中，拿出些许干粮和水，递到朱云初手上。
朱云初飞快的将干粮吃完了，深吸一口气道：“现下，能带我去见父亲了吧？”
宁无桑点了点头：“只是公主千万要答应属下，切莫伤心过度。”
“我亲眼见我父亲在我面前尸首分离，未得全尸，现下，黄土埋着枯骨，我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呢。”朱云初面上挂着苦笑，转身，向着前面走去。
宁无桑望着她挺得笔直的背脊，心下不由得更加怜惜起这个女子。
虽然她平日里总是做出一副蛮横的模样，但是在无人看到的时候，她定然是暗自舔舐着伤疤。
宁无桑叹了口气，迈步跟上了朱云初的脚步，二人来到一处小丘前。
宁无桑沉声道：“公主，便是这里了。”
朱云初望着那耸起的土丘，眼泪刷的一下便落了下来，料想父亲生前那般讲究，现下死了，居然连墓碑都不曾有。
朱云初死死的抓着坟前的一堆黄土，恨然开口：“父亲，女儿不孝！”
宁无桑赶忙上前，扶住朱云初摇摇欲坠的身形，轻声道：“公主节哀。”
朱云初吸了吸鼻子，强绽放起一个笑容，只是那笑，比哭还要难看。
宁无桑叹了口气，将朱云初抱在怀里，轻声道：“公主想哭，便哭吧。”
朱云初闻言，再忍不住自己心中悲痛，抱着宁无桑便无声的哭了起来。
父亲死的那天，只记挂着自己这条性命，连叔也是舍命相救，她只能逃跑，不要命的跑，哪里还顾得上悲伤，待逃出来以后，又辗转随着宁无桑去了宫中，悲伤只能在夜深人静时爆发，她还没能好好未父亲哭上一场。
积攒的恨与痛全在这一刻爆发了，朱云初抱着宁无桑，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红肿着眼睛抬起头，望着那一方矮矮的土丘，强忍着心下悲伤，轻声道：“父亲，让你担心了。”
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还有身旁这人，他也会照顾我的。
宁无桑见她终于平复了心情，自铁蹄身上取下一个匣子，匣子里放着一堆纸钱。
点燃了篝火，宁无桑烧起那些纸钱，青烟袅袅，朱云初眼中氤氲着水汽，在心下暗暗发誓道，父亲，你放心，云初不会让你枉死的，我一定会保护好玉佩，将杀了你的恶人绳之于法！
朱云初握紧十指，骨节处逐渐发白。
宁无桑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出声解释道：“之所以不做墓碑，是怕有恶人报复建文帝，到时，掘了坟墓，叫他尸骨难安。”
朱云初点了点头，擦了把脸上的泪水，眼中重又燃起斗志，父亲，总有一天，我会将你堂堂正正的葬入皇陵。
带来的纸钱徐徐烧尽，朱云初站起身，只看见五台山上落霞满天。
从前日日见，倒不觉得有多珍贵，如今见到这落霞，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朱云初抬起头，望着满天落霞楞楞出神，突然有人叫住她。
“施主。”
朱云初疑惑的回头，只看见一个穿着袈裟的僧人双手合十，对着自己念了句佛号。
朱云初回了个礼，脸上带着虔诚，出声问到：“不知大师叫住我所为何事？”
那僧人自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是一封信件，递到凤九的手上，又念了句佛号，似乎了了一桩心事，叹息道：“贫僧日日等在这里，总算是等到施主了，这信件是悔梦叫贫僧送到施主手上的。”
朱云初闻言，不由一愣，是父亲给自己的？朱云初回过神来，作势便要拆开信件，却被那僧人按住。
僧人笑的慈眉善目，出声道：“悔梦说过，这信件 还是等施主回到宫中再打开。”
朱云初闻言，心下更加疑惑了，父亲居然知道，她现下待在宫中？
那僧人将信件送到，又折身回了庙中，他仙风道骨，与破败的寺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宁无桑收拾好残局，走到朱云初身边，像是没有看到她手上的信件一般，轻声道：“公主，咱们回去吧。”
朱云初点了点头，将手上的信件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