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倩见莫漩水对她如此宽容,就更加不掩饰自己的小缺点了。
比如说在开展乡里的文化宣传工作中,有很多材料要上报,而苏倩写的东西乱七八糟,错字连篇,文辞不通,让莫漩水有点怀疑她是不是上过大专,忍不住向她指出报告中的谬误。
每当苏倩看到他脸上露出不快的表情时,就走到他身前柔声地向他解释和道歉,还夸他是个难得一见的大才子,能写一手惊世骇俗的好文章,令他心头刚升起的一点怒火马上消失殆尽,不但帮她细细地修改谬误之处,耐心地告诉她以后写文章应该注意哪些方面,最后甚至还把她手上写东西的活全部包揽下来。
这样一来,苏倩手上的工作一下子减少百分之七八十,当然这些工作全都转到莫漩水手上,她不像是莫漩水工作上的秘书,莫漩水倒成了她事实上的秘书了。
每天苏倩按部就班地做完一些诸如递交文件的简单活后,就闲得几乎没事干,时常翘着美腿坐在办公椅上,不是轻松愉快地喝茶看报纸,就是拿出贴身的化妆镜,看看她脸上的痘痘挤干净了没有,是不是该适当地补一点粉。
而莫漩水接过她的工作后,整天写报告累得腰酸背疼,虽然也想过对她的做法提出一些批评,但是看见她对自己温柔一笑时,感觉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了,心甘情愿为她扛下所有复杂的工作。
他甚至还在心底为苏倩开脱,工作上的事情他为苏倩多做点,生活上的事情苏倩不也帮他多做吗,这应该就叫“合理分工,各尽其才”吧。
苏倩哪会看不出莫漩水在工作上对她特别关照,为了抱答他,更加主动地承担他宿舍里的清洁卫生工作,不但扫地、拖地、洗衣服,还隔天就刷洗一下卫生间,把整套房都弄得干干净净的,让莫漩水回来后连放个屁都不敢,担心对房间的空气造成污染。
这天晚上,莫漩水像以往一样在福来酒店接待一批从县里来的领导,送他们上车后,独自返回宿舍。
此时群山环绕的街道静悄悄的,偶而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让他吓得不停地环顾四周,做好随时狂奔或者拿手机当砖头砸出去的准备。
路灯早就下班了,只有莹火虫提着闪烁着绿光的灯笼为他指出一条仿佛虚幻的路,好在这条路他已走了一个多月,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走回宿舍。
这一个多月来的乡府工作让他颇有感触,办公室里的那点活根本难不到他,毕竟以他的文笔,一天写几个报告还不是信手拈来,让他感到困难的是每个星期大大小小的接待。
虽说目前他只管乡的文化教育工作,但从县里到乡下来检查工作或调查研究的各个部门都需要他当“三PEI”——“陪吃”,“陪聊”,“陪逛”。
谁叫他是乡领导中最年青、最有时间和精力又最没有家庭负担的人呢,接待这种工作他不上谁上。
教育局来检查中小学有无乱收费问题要他陪,工商局来整顿偷税漏税问题要他陪,扶贫办来调查低保人员有无造假问题还是要他陪,就连畜牧局派技术人员来乡里指导养殖户如何让猪快速配种还是要他陪。
陪吃,少不得陪喝,哪怕喝下去再吐出来。
陪聊,少不得陪笑,哪怕听到一点都不好笑的段子也要鼓掌叫好。
陪逛,少不得陪送,在他们临走前往他们车后箱塞上一些土货还做出一番恭恭敬敬请其笑纳的样子。
不知何时一阵凉爽的山风吹来,将莫漩水的酒气消去不少,让他眼前能看到的东西比刚才清晰了很多。
本以为到乡下来工作,一可以锻炼自己,提高自己,在工作上得到长足的进步,二可以逃避城里的狐朋狗友,不再过那种花天酒地的生活,没想到除了写报告的水平提高外,其他技能没什么进步,还被迫参加更多的应酬,第一个去酒店的是他,最后一个离开的也是他。
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有点晚了,就算前方有再多的困难,他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莫漩水来到宿舍门前,睁大惺忪的醉眼,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钥匙,打开锁走了进去。
屋里一片漆黑,他顺手打开门边的电条开关,突然看到沙发上直挺挺地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吓得一颗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幸好那人看见灯亮,很快转过头来,轻声问道:“你这么晚才回来呀,又喝醉了吗?”
莫漩水见那人正是苏倩,抚了抚胸口道:“求求你以后别这样好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也不开灯,刚才快把我吓得尿裤子了。”
苏倩面无表情地道:“你尿裤子了吗?换下来我帮你洗吧。”
莫漩水听她这么一说,有点哭笑不得地走到她面前,碰了碰她的额头道:“你没发烧吧?咦,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跟我说,我替你好好教训他一顿。”
苏倩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犹自伤心地道:“那个女孩好可怜呀,明明是她在悉心地帮助她深爱着的总裁在商战中打败对手,却被另一个恶毒的女人抢了功,还骗总裁爱上了她,你说那个女孩该怎么办?”
莫漩水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原来又是看韩剧走不出剧情呀。你只要想一想,那些情节都是假的,都是别人编出来骗取你的眼泪,提高电视收视率的,那你的心就会舒服很多。”
苏倩哽咽道:“我也知道她们是在演戏,可是她们的演技实在太高超了,让我几乎相信世上真的有这么凄美的爱情故事,所以才忍不住把自己想像成女主角,自伤自怜起来。”
莫漩水在她身旁坐下,轻拍她的肩道:“你呀,还真会自己虐待自己,想点开心的事,把刚才看韩剧的不愉快全都忘掉。”
苏倩顺势靠在他的肩上,轻叹道:“我还能想什么开心的事呢?我的家庭条件不好,父母都是下岗工人,为了生活每天晚上卖烧烤到半夜两三点才回家,回来后还东抱怨西抱怨的吵个没完。我家里还有个好吃懒做的哥哥,三十岁了都没找过什么正经工作,整天就知道带一群酒肉朋友回来打麻将,我就算一辈子住在乡下也不想回那个县城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