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
这是一个五月的上午，莫漩水坐在长途大巴上颠簸四个多小时后，鼻子早已习惯了车里那种混杂着汗腺和其他异物散发出来的难闻的气味，一直强忍着不让胃里的东西涌出来，偏偏身旁一位民工大爷还翘着二郎腿，听着这首让人觉得“道路永远是曲折的，前途未必是美好”的歌，让他简直有种抢过其音乐手机丢出窗外的冲动。
从深海大学毕业已经三年多了，他一直在夏西省南山市的一家城市商业银行工作。
这份工作倒是和他在大学所学的金融专业对口，收入也比起普通的工薪阶层高得多，但是才干不到三年，他就产生了一种厌倦之感。
也许是多年在学校学习和生活里养成了看书的习惯，他现在只要有一天不摸书，心里就有种空空的感觉。
但是在商业银行里工作实在太辛苦，每周星期一到星期五，他都在闹铃的催促下早早起床上班，点钞、记账、写分析报告，埋头苦干手头上的一大堆活，干不完的晚上还要加班继续干，一般九点钟能回到宿舍已经算早了。
一回来他就躺在宿舍的小床上，从早到晚繁忙的工作已让他累得像只疲于奔命的狗，哪里还有心思捧起枕边的书看一眼呢。
而周末的时间也时常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一个又一个岗位培训让他恍惚回到高考前的备战阶段，虽然岗位考试没有高考那么难，但是想要过关也得花时间牢记很多繁杂的知识点，也得花时间按书上说的动手去操作。
如果第一次岗位考试不及格，补考一次再过不了关的话，不但季度的资金被扣，就连年底评优的资格都被取消，让他时时刻刻感到一种迫人的压力，不得不努力背诵一条条枯燥的规章制度，哪里还有闲情看自己喜欢的书。
当然偶而也会遇到稍微清闲不用加班的周末，他却被几个狐朋狗友——高中没考上大学早早出来做生意的同学拉出去泡吧、K歌或是蹦迪。
他的酒量实在不怎么样，每次聚会都喝得醉薰薰的，回到宿舍习惯性地捧起一本书来，眼皮这一分钟张开，下两分钟闭合，都不知道是他在看书，还是书在看他了。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在形形色色的酒吧泡多了，看着朋友们三言两语就能扣到漂亮的美眉，他年青的心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有一次，莫漩水在酒吧遇到一个长得还不错的促酒女孩，相貌居然与他的初恋对象李芷清有七分相似，让他不由怦然心动。
他跟那个女孩猜拳喝完半打啤酒后，壮起胆子单刀直入地问那个女孩，如果今晚喝醉了，可不可以去她那里住一个晚上？
那个女孩看都不看他一眼就爽快地答应了，就好像他们是相恋多年的情侣一般。
又喝了半打啤酒，准备结账时，想到今晚要去一个刚刚认识的女孩家过家，倒是他犹豫了，支支吾吾地问那个女孩住在哪里，家里面还有什么人？
那个女孩说她现在和另一个促酒女孩在外面租房住，她的男朋友最近很忙都不去她那里，要是莫漩水想去的话没有问题，不过价钱不能在酒吧里面定，因为经理反复交待禁止这么做，不然会对酒吧造成影响。
莫漩水听了有点不是滋味，把剩下的一杯啤酒喝完后，壮着胆子搂住那个女孩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虽然表面上十足像个扣到妹子的高手，心里却一直在道德和情欲的边缘挣扎。
他们俩今天晚上才认识不到两个小时，只是在一起喝过酒，划过拳，玩过色子，还说了几句半是挑逗、半是试探的疯话，根本算不上了解，更算不上投缘，难道他们就要像情人一样亲密无间吗？
莫漩水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但是看到狐朋狗友们都找到各自的猎物，要么去酒店开房，要么回宿舍过二人世界，如果自己再不把握这个机会，完成从青涩男孩到成熟男人的转变，肯定会被那群狐朋狗友们一直嘲笑下去，终于还是叫了一辆的士，揽着那个女孩的腰挤上车。
那个女孩指点着的士司机一路向前，十分钟后下车带莫漩水来到她住处的楼下，忽然问莫漩水有没有带安全帽？
莫漩水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心想他们不是打的过来吗，又不是骑摩托车来的，带什么安全帽呀？
那个女孩看见莫漩水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带，没好气地说，看他样子也是个撩妹老手了，怎么连安全措施都不做呢？难道他身上有什么脏病，所以索性什么都不管，只顾着自己痛快，不顾他人死活了？
莫漩水气得不打一处来，他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工作三年多了，一直还是守身如玉的“黄花宅男”，只不过今晚见那个女孩长得实在像李芷清，就想把自己珍贵的第一次给了她，没想到她居然说自己是撩妹老手，还怀疑自己可能有什么脏病，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那个女孩见莫漩水没做好安全准备，甚至还没有去买的打算，冷冷地撇下一句话，要是舍不得出那个钱，就去街上的免费分发箱找一找，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
莫漩水何曾被别人鄙夷到这种程度，刚想回击那个女孩几句，突然感到酒意上涌，胸口实在闷得发慌，忍不住弯下了腰，当着那个女孩的面吐了起来。
那个女孩一边骂他是个没用的东西，一边捏着鼻子“噔噔噔”地跑上楼去，连一点搀扶他的意思都没有，更不用说从家中拿来一杯醒酒的糖水递给他了。
经过那一次后，莫漩水很久都没去酒吧了，一接到那些狐朋狗友们的电话就推说自己没空。
因为他知道城市的夜生活虽然绚丽多彩，但有时也像一株披着漂亮外表的蘑菇，可能隐藏着可怕的毒素，尝一口就会让人堕入无明的黑暗中。
后来他在单位的内网上看到一则鼓励大学本科以上学历的科员前往省内贫困落后乡村挂职锻炼的消息，心想如果自己能被选上就可以暂时离开这里，既可以逃避繁重枯燥的工作，又可以躲开那些狐朋狗友的纠缠，一冲动连父母的意见都不征求，就向相关组织部门报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