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春雷低头不语,在他轻蔑的眼光中走到角落坐下默默地吃饭。当晚,他在床上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自己差一点就收了一个临时老婆,辗转反侧难于入眠。
可为什么别人的思想就放得开呢,风流的二皮子是这样,连古板的老蔡头也是这样,工友们又有几个不是这样呢?
他要是在这里再待下去,难保过几年不会和他们一样,找个五大三粗的临时老婆来帮做做饭洗洗衣,这或许就是自己将来的农民工人生。
想到这里,翦春雷再忍不住坐起身来,看着窗外圆圆的月亮,忽然升起回家的念头,决定悄悄离开这个令人绝望的工地。
当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工棚大门,准备从工地后墙爬出去时,忽然想到萧爱莲送给他的那本书还在床上,正犹豫要不要回去拿时,只听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这么晚了,你准备去哪里,是不是又像昨晚一样出去呀?”
翦春雷急忙回头一看,见月光下站着一人,正是经常在夜里神出鬼没的老苦瓜,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我去哪里用不着你管,你哪只眼看见我昨晚出去了?”
老苦瓜微笑道:“昨天晚上一夜未归的不止你一个,还有二皮子这不子不是吗,他是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你和他出去一晚上难道不是去寻乐子吗?”
翦春雷没想到老苦瓜竟连二皮子昨晚不在都知道,只好摇头解释道:“其实昨晚我们出去并没有找那个什么,我们只是去……”他正犹豫要不要把去二皮子出租房的事情说出来。
老苦瓜已接口道:“你用不着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你的头头,就算你真的出去也跟我没关系,毕竟在这个工地里生活实在太闷了,而你又是这么一个年青力壮、精力旺盛的小伙子,晚上不想那种事还不正常哩。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想想就可以了,如果随便到山下的夜店去找什么洗头妹玩,万一得了什么病回来,你这辈子可就麻烦大了。”
翦春雷知道他就爱啰嗦,一旦跟他搭上话,那可真是没完没了了,道:“我说过我没有,你不信就算了。我现在还有事情出去办,如果你只想对我说这些无聊的话,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老苦瓜笑道:“年青人不要急嘛,我相信你没有,从你诚恳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我之所以这么晚还跟着你,当然是有很重要的话想跟你说。”
翦春雷没好声气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老苦瓜环顾了一下四周,一脸正色地道:“在这里放屁……哦是说话不太方便,要是被起来巡夜的鲁犇看见可就糟糕了,我们还是去前天晚上那个地方聊聊吧。”
翦春雷只好耐着性子跟他来到海边的山崖上,问道:“你到底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我希望你不要白费功夫告诉我一大堆屁道理,反正我已经下定决心,今天晚上要离开这个无聊透顶的工地!”
老苦瓜看了他一眼,道:“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工地,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吗?”
翦春雷不想跟他说实话,敷衍地道:“没有什么为什么,总之我就是不想再干下去了。”
老苦瓜轻叹道:“每个人做什么事都会有他的原因,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猜一猜了,你不会是因为今天早上被大牛骂了之后,心里不服气想要离开吧?
唉,大牛这人说话的确直了点,有时真的让人觉得很难受,只不过他对事不对人,并没有当众侮辱你的意思,你知道他的性格后慢慢习惯了就好。”
翦春雷冷冷地道:“你猜错了,我当然不是因为被大牛批评几句就受不了要离开,我也知道自己这件事做得不对,所以受到什么样的处罚我都能接受。我之所以决定要离开,只因为觉得这里已经不适合我,我不想像你们一样沦为一个只为活着而活着的、庸俗的农民工。”他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后,觉得痛快了许多。
老苦瓜瞪大眼睛道:“嗬嗬,你才不过在工地里干了两个多月就干不下去,还好意思说农民工们太庸俗,你可知道就是这些你认为庸俗的人把整个繁华的城市给建了起来。”
翦春雷忍不住反驳道:“会建楼房了不起呀,久不久就带什么临时老婆来玩,难道这不是庸俗吗?大牛哥虽然不来这一套,但他不是出去找过吗,还把人打了一顿,这不是庸俗又是什么?”
老苦瓜沉声道:“看来你已被一些事情迷惑得看不到真相,今晚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了,大牛这个人根本不像二皮子说的那样坏,他甚至算得上是我在外面打工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好的男人,他不但是个好队长,还是个好父亲,好儿子,可惜他的运气不太好,娶了个漂亮媳妇但是没有好结果。唉,那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对他的刺激和影响太大,以至弄得他后来对所有的女人都有种仇视的感觉,打人不过是他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而已。”
翦春雷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说什么,是什么事让大牛哥对所有的女人都怀有仇恨感呢?”
老苦瓜长叹一声道:“这件事说起来还真有点不太光彩,原本大牛和他媳妇是很般配的一对,结婚后很快有了两个儿子,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他媳妇不但在外面是种田的一把好手,回到家里还能把老人和孩子照顾得妥妥当当。可是大牛始终觉得不满足,为了媳妇和孩子以后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就离开东北农村老家南下到沿海发达城市打工。
他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打工,头几年每逢腊月二十八九还回一趟家,和媳妇待几天后就返回工地,后面的好几年干脆都不回家了,一是觉得路费太贵,舍不得把钱花在这上面,二是担心影响工程的进度,害怕被老板赶走。
可是两夫妻这样长年累月不见面始终不是办法,后来老家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对他媳妇彻底伤心失望,连带把所有女人都恨上了。”
翦春雷忍不住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变得这么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