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月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傻了。
她那机灵的脑袋瓜停止了运转,那一瞬间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竟忘了哭泣,她的心跳得很快,全然不相信眼前这一幕,甚至不知道危险正慢慢靠近。她站在窗台边,伸手轻轻地碰了碰洛冰樱,那句“娘”还没喊出声,屋内便传来了一声:“撒宁?”
说时迟那时快,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嘴巴就被人给捂住了,身后那人连拖带拉地将她拽至墙角下,两人紧贴着墙角,大气不敢出,这时池小月才发现,拉着她的,竟是刚才那位算命的老大爷!
老大爷做了个“嘘”状,池小月便呆呆地盯着地面,不再吭声,窗户就在脑袋上方,屋内的凶手正端着枪靠近窗户,可她全然不知道害怕,刚才看到的屋内情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震惊得瞪大了眼睛盯着地面,任凭那眼泪喷涌而出,滴答答地落在雪里,死死地憋着心中的悲恸,憋得心口生疼,却愣是没喊出半个字音。
“是谁?是池小月吗?”另外一个声音在屋内问。
“不知道,没看到人影。”
“一定在后院!追!”
随着凌乱的脚步声渐远,老大爷拎起缩成一团的池小月,直接将她丢出栅栏外,自己一个翻滚,也爬了出去:“快跑!”老大爷拉着池小月的手快速狂奔。
可这一老一小,再怎么跑也快不过那些年轻力壮的凶手。怎么办?!
老大爷望着道路两边堆积着高高的积雪,脑子里直接闪过一个念头,忙问:“小姑娘,你怕冷吗?”
池小月哭得全身发抖,脸憋得通红,痛苦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摇了摇头。
老大爷见状,二话不说,将她直接丢到雪堆后,又用旁边的积雪将她的身体遮住,只漏了鼻孔出气,边用积雪掩盖她的身体,边说:“小姑娘,你听我一句话,从现在开始,不管以后是死是活,都不要再相信任何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你的熟人!”
“……嗯!”池小月哭得泣不成声,艰难地哼了这么一声,还不忘帮着老大爷一起将雪往身上盖。
老大爷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之前那枚一块钱银元,塞在她手里,说:“如果今夜能逃得出去,以后就不要再回这里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四周凌乱的脚步声接近,池小月躲在雪堆里,捂着嘴巴,一动也不敢动,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什么人?!”是凶手的声音。
老大爷许是平复了紧张的心情,顿了顿,说话声音倒是有些慢:“一个路人。”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不曾见过。”
“滚!”
老大爷看了他们一眼,将双手插在衣袖里,缩着脑袋慢慢地往前走。他琢磨着,等这帮人走远了,好回头跟小姑娘说一下凶手的特征,虽不至于报家仇,可知道自己的敌人长什么样儿,还是可以留个心眼的。
池小月躲在雪中,凶手就站在她旁边,不堪一击的积雪堆此时仿若城墙一般,是她的保护屏障。她却在那屏障后,听到有人咂吧了一下嘴:“咦?不对啊,大晚上的,这老头到这里来干嘛?”
另外一人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端起了枪,对着那老大爷的背影,直接一枪!
“砰!”
伴着这声枪响,远处的星空蓦地蹿起一簇烟花,大朵大朵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就好像老大爷背后喷出的血一样,四下绽放。
池小月躲在雪中,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听着耳边发生的这一切,仇恨的血液冲进她的大脑,她好想跳起来尖叫,好想咬着凶手的双手咬出血印,好想喊邻居,喊警察,喊一切可以帮助她的人。
可这快过年的夜里,邻居似乎睡死了一般,没有一家是出来看个究竟的。
池小月蜷缩在雪堆里瑟瑟发抖,她不知道自己是害怕的发抖,还是伤心的,还是冻的。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哭出声,不能说话,不能动,就算是等凶手的脚步声走远了,也不敢出来看一眼。
不大一会儿,却闻到一股子烟味,她从雪中扒拉了一个小孔向外张望,自家的房子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漫天,叫嚣的嘶啦声仿佛撕开了她的心,倒映着远处的烟花,宛如血红的幕景,上演着灼热的家变。
她从雪堆里钻了出来,地上有一道血痕一直连着自家的后院,一定是那个老大爷!池小月哭着奔向后院,企图冲进去救火,可是,火势太大,她甚至无法靠近。她想喊邻居,可刚一开口,却想起老大爷对她说的那句“不要再相信任何一个人”。
她站在雪地里放声大哭,看着大火一点点的吞噬了她家的片砖片瓦,吞噬了她快乐的童年,她的一切。那双脚,仿若带着枷锁一般,千斤重。
可能哭声惊动了凶手们,她灵敏的耳朵听见一阵极速而又凌乱的脚步声在靠近,她的脑子瞬间清醒,拔腿就跑!
她在雪地里飞奔,耳边传来呼呼地风声,风声中刮来凶手们在身后的声音:“池小月!再跑就开枪了!”随即,震天响的枪声惊得她双腿一软。
可软过之后的双腿似乎跑得更快了!池小月心想,不跑才是死路一条呢!于是,她变换着跑道,一会在左边的雪堆后奔跑,一会又溜到右边干净的道路上飞驰。总之,不能在同一边!那枪声在身后依然响着,好在夜晚雪地路滑,夜空中时有烟花四起,再加上池小月变换着跑道,凶手们一枪都没有射中她!
前面有个弯道,拐了弯就可以上大马路了,穿过马路,就是东北大学了!那里恰好是西大街的尽头,人多,不好找!大学门口应该有门卫在值班,她跟门卫混得很熟,应该可以帮她躲一躲!
然而,池小月失算了!
当她蹿上大马路的时候,却惊讶得发现,大学门口有好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他们的眼睛就好像激光一般,扫视着每一个路人!更有甚者,还拉着路人询问:“是否见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叫池小月?”
怎么办?!
池小月钻进另外一个胡同,从那条胡同里绕了个远路,她打算从后方去警察局!现在只有警察才能帮到她了!
然而她想不到的是,那些跟着她的凶手们集结了大学门口的黑衣人们,乌央央地一大帮也正向这里奔来。
她边跑边向后看,速度却并未减慢,好在这胡同巷子她早就玩熟了,从哪里钻,哪里绕,哪里可以横穿近路去警局,她都知道。可她不知道的是,警察局的周围也站满了那些不知名的黑衣人。
一个看起来好像是警察局长官点头哈腰地陪站在警局门口,正在跟这帮黑衣人的头目说着什么。
池小月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和汗水,忽然不知道她再熟悉不过的沈阳街头,该何去何从。
怒吼的北风跟刀割一般划在她的脸上,碰着脸上的泪痕,撕裂般的疼。
就在这时,叫嚣的北风里传来远处一声火车的汽鸣声!
火车进站了。
池小月容不得自己再做多余的思考,拔腿就往火车站跑。越是接近火车站的路越是没人,跑起来虽然畅通无阻,却也极大地增加了她的危险性。
果不其然,身后再次传来凶手们的怪叫:“池小月!”叫声却并未停止她的奔跑,耳边时不时地有子弹飞过,惊得她差点摔倒。
此时,她十分庆幸自己是贪狼族,有着成年男子也追不上的惊人跑速。贪狼族……可惜,贪狼族除了那个不知道是谁,身在何处的贪狼王外,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爹……
娘……
小满……
想到这儿,池小月将憋了许久的悲恸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在月光下,一边飞奔,一边嚎啕大哭了起来。
也许悲恸是她的动力,没一会儿就到了火车站门口。站台里,最后一批归乡的旅客正在检票员的审视下一个个的上火车。
没有车票,怎么办?
池小月很累,又是哭泣,又是奔跑,让她的胸口仿若被压着巨石一般透不过气。她望着登车的旅客,看了眼手里捏着的那枚一块钱银元,银元在月光下闪着光芒,似乎上面还有她的汗渍。她的思考容不得怠慢,仅仅那一瞬,便做好了决定!
逃票!
她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远处,那帮凶手们正在靠近!近处,火车与站台之间的防护栏正缓缓放下。
列车员之间打着手势,火车好像被这寒冬的天冻着一般,呼出一口闷热的气,缓缓地准备驶向未知的远方。
“拦住她!那个小女孩!”随着黑衣人们在身后的吼叫,整个站台一阵混乱,刚下了火车的,送亲的,接亲的……站台里夹杂着枪声,顿时尖叫声,哭泣声,声声震天。
大家一窝蜂地往站台里跑,黑衣人则往站台外挤,一时间,整个火车站好似激流的岔口,混乱不堪。
好在池小月个儿小,身子薄,三两下就从大人们的腿边挤进站台内,一个猛子,冲下防护栏,惊得一旁的列车员慌乱地直吹口哨!而那火车,已经在缓缓的向前挪动了!
我要上车!
我要上火车!
否则我就要被杀了!
池小月的身后再次响起了枪声,她什么都不顾了,好在火车刚刚启动,速度并不是很快,她飞奔似的跟在火车屁股后面,最后一节车厢的后门是开着的,她看准了车厢门上的门把手,一个跃起,精准地抓住了门把手,两脚一缩,翻进了车厢内!
夜空中,贪狼星正慢慢靠近月亮,贪狼星光和月光汇聚,地面积雪返照,映得黑夜仿若白昼一般,月光下,黑衣人的枪声并未停止,而火车带着惊魂未定的池小月快速地驶向了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