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灵鼠、黄花菜带着神智恍惚的香果,跟随护送陈苏苏棺木的长风镖队,一路赶往重城,李通见三人在后面尾随,也并未阻止。一行人在第二天中午时分到达重城,孟灵鼠安排黄花菜找家客栈看护神志不清的香果,然后说服李通,同意让她伪装成一名镖师,跟随镖队前往陈府。
陈家似乎早得到了消息,陈府管家带领着一群披麻戴孝的家丁,早已等候在府门前,看见长风镖局的镖旗,慌忙迎了上来,望一眼漆黑的棺木,脸上带着客套的神色向马背上的李通拱手行礼道:“在下陈府管家,奉我家老爷之命特地在此等候,辛苦李镖师。”
李通翻身下马,脸色带着肃然,有礼的拱手道:“陈管家请节哀,贵府的重镖已安全送到,请陈老爷、陈夫人亲自验镖。”
陈管家的脸上带着持成稳重,再次向李通拱手道:“我家老爷、夫人身体不适,不方便亲自验镖。”冷厉的眼眸扫视一眼立在一旁的家丁,呵斥道:“愣着干什么,快把小姐请回府中。”
孟灵鼠皱着眉头递给李通一个深有意味的眼神。
披麻戴孝的家丁听命忙行到镖车前,李通领悟到孟灵鼠的深意,神情肃然的抬手示意,几位镖师听命忙挺身护在了镖车四周,阻止家丁靠近。
陈管家见李通如此行举,有些不理解的道:“李镖师,这是何意?”
李通十分耿直的道:“镖局规矩,送镖上门,需得镖主亲自验镖无误,才算此镖成功送达。陈老爷、陈夫人若不愿亲自验镖,李通只好将此镖 重新运回落凤城,归还给钟老爷。”
如此敬业之言,让陈管家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道:“我家老爷、夫人身体着实不舒服,李镖师就不要强求了。你放心,这镖不管出了什么问题,陈府保证绝对不追究长风镖局。”
眼间李通快要被陈管家说服,孟灵鼠瞧一眼静静躺在镖车上的棺木,有些无奈的叹息道:“看来陈老爷、陈夫人并不在乎此镖。镖头,既然镖主不愿验镖,按镖行规矩,我们还是将镖运回落凤城吧。”
陈管家见孟灵鼠如此说,忙向李通道:“李镖师在此稍后,我这就去请老爷、夫人。”
李通瞧向立在身旁的孟灵鼠,有意打趣身兼两职、爱管闲事的她:“孟姑娘,这会儿是婵娟师还是貔貅师?”
孟灵鼠向他挑一下眉头,语气里带着友好,回怼道:“多管闲事。”
李通只好沉默闭嘴。
不一会儿,陈管家快步走了出来,向李通拱手道:“李镖师,老爷、夫人身体不适,着实不便出府亲自验镖,劳烦李镖师进府。”
孟灵鼠皱了皱眉头,与李通眼神交流一下想法,亲闺女的棺木也不能出府亲接,这陈老爷、陈夫人到底病的有多重?!
李通回她一记眼神,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陈管家见李通神情肃然的抬手,示意围在镖车四周的镖师散开,语气里带着不悦,命令立在一旁的家丁道:“还不快请小姐回府!”
披麻戴孝的家丁将手中的木棍穿进了绳索中,小心翼翼的将棺木抬下镖车。绳索大约经过一路的颠簸,有几个结松开了,八名家丁抬着棺木刚行走几步,后边的绳索突然松开,棺木尾重重的砸在了石阶之上,再次发出了类似石块撞击棺木壁的异常声响。
陈管家忙扶住棺木,责骂道:“一群蠢东西!”
看着家丁七手八脚拉动绳索,重新捆绑棺木,孟灵鼠低声向李通道:“ 这棺木装的该不是石块吧?”
“孟姑娘想多了,我亲眼看着陈姑娘的尸体入棺的。”
“或许你中了钟府的障眼法呢!”
言下之意,就是说不定你眼瞎呢?
李通有些无奈的瞧一眼孟灵鼠,跟随被家丁重新抬起的棺木走进了陈府,孟灵鼠忙跟了进去,穿过锦绣繁花、毫无悲色的前庭,绕过假山长廊,行进了堆放杂物的荒废小院。孟灵鼠在破门前顿住脚步, 是不是亲爹亲娘啊,居然把亲闺女放到了这地方。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死的女儿看来是泼出去的泔水!
陈管家示意家丁将棺木停放在门窗破损的屋中,回头向李通拱手行礼:“李镖师,请到客厅用茶。”
陈家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孟灵鼠听他这么一说,有些急了:“不是说陈老爷、陈夫人要亲自验镖吗?”
陈管家有礼的搪塞道:“老爷、夫人正在服药,稍后就会来验镖,还请诸位镖师客厅喝茶等候。”
陈苏苏的父母难道真的病重?!
“诸位镖师请。”
在陈管家的三番四次的催促下,孟灵鼠只好随着李通前去客厅等候,陈管家十分客气的给众人奉好清茶、果干、糕点,向李通道:“李镖师,怠慢了,还望见谅,我这就去请老爷、夫人。”
“陈管家客气。”
陈管家迈步离开客厅,似有深意的示意一眼跟在身后的两位家丁,两位家丁领命,立在了石阶上。
孟灵鼠心生不安,忙起身走出了花厅,却被两位家丁伸手,十分友好的拦在了石阶上,十分有礼的问询道:“镖师,可是需要什么?”
不敢当众开棺,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我的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孟灵鼠眼眸追着陈管家远去的背影,抱住了肚子,十分着急的嚷嚷道:“贵府的茅厕在哪里?快,我要憋不住了!”
右边略有些瘦高的家丁,上翻眼皮十分鄙视的望一眼她,突然躺在了石阶上,抱着肚子,一脸剧痛的模样翻来覆去的打滚。
左边的家丁脸上带着嘲讽之色瞧向孟灵鼠,直言戳穿她的伪装道:“镖师,你装的一点都不像!要这样才行!”
孟灵鼠:……
如此防备着他们,不让他们开棺验尸,这陈老爷、陈夫人到底要干什么?
“你们!厉害!”孟灵鼠一脸无语的看着在她脚下打滚的家丁,转身气呼呼的行进了客厅。在石阶上打滚的家丁见她知难而退,起身十分得意的瞧了她一眼,抬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规规矩矩的立在了门口。
李通看着她一脸气愤的落座,十分淡定的拿着茶盖浮一下热茶,抿了一口,一脸稳重且冷静的道:“孟姑娘,稍安勿躁!”
孟灵鼠十分狂躁的扫视他一眼,端起热茶猛灌了一口,顿时被烫的自座位跳了起来,将口中的热茶吐回了茶盏。
李通:……
不一会儿,陈管家去而复返,领着一个娇俏的丫鬟,端着白花花的银两迈进了客厅,示意丫鬟将银两放到了李通的面前,十分客气有礼的道:“李镖师,我家老爷夫人已亲自在后院验过镖了。这些银两是陈府的心意,还请李镖师收下。”
“验过镖了!?”
孟灵鼠慌忙站了起来,原想趁着陈老爷、陈夫人开棺验镖时,查看一下陈苏苏的尸体,却没想到陈老爷居然来了一招阴的,强忍心中的暴躁,略有些不悦的道:“镖行规矩,验镖需要镖师和镖主共同在场。陈老爷如此验镖,我们回去难以向掌柜交待。”
陈管家躬身行礼,语气诚恳的请求道:“此举是有点不合规矩,还请镖师念在我家老爷痛失爱女,就行个方便,夫人也不愿小姐遗体被外人围观。”
李通被陈管家的话说服,不愿再继续为难,自衣袖里拿出了镖单,有些无奈的道:“既然陈老爷已经亲自验过镖了,还请签字盖章,以后若出现任何问题,皆与长风镖局无关。”
孟灵鼠无力阻止,看着李通接过陈管家签字盖章的镖单,气呼呼的跟着他离开了陈府,行下石阶,克制自己的暴躁脾气:“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
李通目送她快步离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孟姑娘还真是一根筋啊!
孟灵鼠快步穿过长街,前往黄花菜落脚的客栈,绕过一个巷口,带着四分从容、六分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陈老爷、陈夫人反应如此平静,可见他们已经被钟家说服,并不想声张陈苏苏之死。苦主都不伸冤,你作为一个外人,确定还要继续追究此事?”
一袭清逸玄裳、青月色绫带束绾云发的贺兰鸿尘,负手立在巷口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清隽的容颜上携着常有的洒脱神色,孟灵鼠顿住脚步,嘴角浮起了嫌弃,眉梢微微一抬,却并未回头,继续起步前行,只是十分坚定的回应道:“必须一追到底。”
贺兰鸿尘负手跟在她身后,没有再说话。
孟灵鼠走了十几步,竖着耳朵探听身后声响,微微皱起了眉头,难道刚才是我错觉吗?慌忙顿住脚步回头查看,却一头撞在了贺兰鸿尘的胸前。贺兰鸿尘抬手试图帮她揉额头,孟灵鼠却十分嫌弃上翻眼皮,扫视他一眼,摸着额头转身快步前行。
这丫头还在计较那日在廊下的意外!
贺兰鸿尘眼角带着一抹笑意,迈着俊逸的步伐一路跟着她,两人一前一后刚迈进了客栈,散乱着发髻的香果却像个疯子一般,自眼前逃出了客栈,黄花菜一脸的慌张的自二楼追了下来:“香果!你要去哪里!等等我啊!”
孟灵鼠见状急忙与她一道追了出去,香果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慌不择路的横冲直撞,见她如此疯癫,长街上的行人慌忙躲避。香果一路沿着长街疯癫乱跑,接二连三的撞翻了摆放在长街边上的包子、菜、布等各种小摊。孟灵鼠、黄花菜一边道歉一边躲避围观的百姓,及脚下洒落的东西,追着香果到了陈府门前。
黄花菜扶着胸口顿住脚步,望着冲进陈府的香果,气吁吁喘喘的道:“她还记得回陈府的路,看来没疯。”
孟灵鼠拽着她快步行上石阶,却被家丁拦在了门外:“请问两位姑娘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