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唢呐师傅齐吹百鸟朝凤,八位敲锣青年举锤重敲铜锣开道,高亢、清脆的唢呐声汇合洪亮、厚重的铜锣声,成一曲震耳欲聋的喜乐响彻整条十里长街,四处溜达的百姓十分善解人意的让开了街中央,站在街边喜笑颜开、交头接耳的围观,紧盯着花轿,想一睹新娘的绝代风华。
绝代风华的藏獒身穿一袭大红喜裙,头顶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摆动着婀娜的身姿,被两个俏媒婆自客栈扶出,孟灵鼠跟随在他身旁,一个劲叮嘱他别紧张,身段放柔弱,藏獒一扭一扭十分艰难的钻进了花轿。
花轿被抬起,藏獒扯下了红盖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偷偷掀开轿帘,露出一条缝观看外边比他还兴奋的百姓。孟灵鼠发现他在偷看,抬手拉住了轿帘:“别闹,小心露馅!”
藏獒压低声音提要求:“里面好无聊,你扔把瓜子或者蜜饯进来。”
孟灵鼠偷偷拿下自己腰间装零嘴的荷包,动作十分迅速的丢进了轿中,荷包飞进轿中,李小龙碍于空间限制笨手笨脚没接住,荷包被甩开滚出了许多五香豆,一颗颗的滚下了轿外。
后面四位轿夫十分倒霉的踩到了五香豆,轿夫身子一斜,花轿向前一歪,正蹲在轿中忙捡五香豆的李小龙,因为力的惯性原因,手拿着盖头及五香豆十分被动的扑出了轿外,手中的五香豆撒花般的撒向了前方,十八位捧花侍女顿时七扭八歪的滑倒成一团。孟灵鼠手疾眼快的拿起大红盖头护住了藏獒,手脚麻利的将他扶起塞进了花轿。
围观的百姓哄笑成一片。
捧花侍女们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孟灵鼠强装镇定,抬手示意队伍继续出发。
七阳城的百姓大约是第一次目睹出嫁的新娘,自己个滚出花轿,更加好奇花轿中的新娘,追着送嫁队伍向前。后有尾随团,前有围观团,于是特别宽阔的七阳城长街,发生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拥堵。
藏獒听到靠近他花轿旁边,一位百姓大哥兴奋的询问友人:“轿子里是不是解语楼的秀公子?”
“不是吧?张公子的爹娘不是反对秀公子进门吗?”
“听说张公子这半个月来,天天一哭二闹三上吊,求得他老爹老娘同意了呢。”
“果真?那应该就是秀公子,不然这七阳城中谁出嫁能有这等阔绰拉风的排场?”
“我刚才看见新娘滚出了花轿,是秀公子没错,我都看见腿毛了呢!”
藏獒在花轿中听得暴跳如雷,原来他被当做断袖秀公子了,而且看样子这秀公子还是个受。
一个时辰后,风华绝代的藏獒被抬到了梨花巷陈府大门前,唢呐声、铜锣声归于寂静,围观的人群撑着脖颈,聚精会神的盯着花轿,等待美艳动人的新娘出轿,却听见轿中传出了节奏欢快的打呼声。
两位俏媒婆面面相觑,孟灵鼠尴尬一笑,抬脚猛踢了一下花轿:“姑娘!我们到了!”
藏獒猛地坐起来,扯掉大红盖头,偷偷掀开一条缝看孟灵鼠:“到了?!”
贺兰凉刀咬牙切齿的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话,听见了没有。”
孟灵鼠一脸不乐意的盖上大红盖头,重新缩回花轿。
陈府的管家慌忙迎了出来,可能以为是关家的送亲队伍,看着花轿有点为难的道:“我家少爷身体突然有点不适,马上就出来。”
孟灵鼠将错就错道:“陈少爷身体不适啊!没关系,我们等。”
话音落地,梨花巷东面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送丧队伍,高杆举白绫、白灯笼。飘扬的白绫后,一辆挂着黑绫白花的马车拉着一副棺材,缓缓的停在了陈府门前。
领头的两个神婆凶神恶煞的行到了管家的面前:“愣着干什么?你家公子呢?”
管家愣愣的看着两个神婆,以为他们是来请陈韵舟查案:“我家公子今天不接案!”
神婆不悦的瞧着管家:“你不知道你家公子今天阴婚啊?”
管家看着神婆:“你们是来送关小姐?”转头看向孟灵鼠:“你们是?”
孟灵鼠双手抱臂,眉梢一挑:“给你家公子送新娘啊!”
管家微微有些发愣:“我、去禀告、我家公子。”
白绫高悬的寝居里,陈夫人正看着侍女给陈韵舟脱下丧服,换上了喜服。
“原本以为是阴婚,只给你准备了丧服,谁知关家倒当喜事来办了,现在只能借用你大哥的喜服来应付一下了。”
身着红艳喜服的陈韵舟转过身来,温润如玉的容颜上带着从容的神色:“娘,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妆容素净的陈夫人叹了口气:“娘不明白,为什么你非得娶娉婷,她已经死了。”
陈韵舟眉眼上浮起淡淡的苦笑,因为他的无情拒绝,才令娉婷心疾复发:“我欠她一个名分。”
他不喜欢她,只当她是妹妹。
可是一个人爱你如命,你却对她无情,那好像本来就是一种罪。
他还她一个虚无的名分,只望她泉下安息。
陈夫人叹息道:“韵岸一直喜欢着娉婷,如今他昏迷不醒,你却娶娉婷过门,只怕他醒来,要怪你。”
陈韵舟语气清沉的道:“等他醒来,我会向他赔罪。”
他刺入的位置是经过精密计算的,陈韵岸此生都不会再苏醒,他会像一个活死人一样过完混沌的一生,让他活着,是为了不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他死去,是因为这世间还存在正义和公道。
陈夫人缓缓站了起来,叮嘱道:“韵舟,你一定要查到刺伤你弟弟的凶手,将他碎尸万段为你弟弟报仇雪恨。”
陈韵舟看着陈夫人,这一生他都将带着罪孽而活:“娘放心,我一定会查到的。”
管家气吁吁喘喘的疾步走了进来:“少爷,错了。不用换喜服了,关家是丧服,关小姐在棺材里躺着呢。喜轿里坐的是一位宋姑娘,说也要来嫁少爷。”
陈夫人:“宋姑娘?”
陈韵舟听闻宋姑娘三个字,顾不得再脱下喜服,慌忙迈出了寝居,向府门行去。
孟灵鼠见一身大红喜服的陈韵舟出来,赶在神婆面前将他扯到了花轿面前:“你是陈韵舟?”
陈韵舟打量着孟灵鼠:“在下正是,不知姑娘?”
孟灵鼠忙自我介绍道:“我是落凤城YY坊的婵娟师,守宋姑娘委托,送她到七阳城来嫁你。”
陈韵舟眼眸沉沉的看向花轿,神色复杂,语气沉痛:“在下已有良配。”
孟灵鼠眉头一皱,直言戳破真相:“娶一个死人,一不能举案齐眉,二不琴瑟对弹,三不可早生贵子,良配个鬼。”
李小龙掐着喉咙,模仿宋西鱼的声音:“说的好。”
孟灵鼠逼近他,劝说道:“你若娶我家姑娘呢,一有红袖添香,二有对酒当歌,三有儿孙满堂,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门当户对的一双,可谓完美良配!”
陈韵舟神色沉重的看一眼左边的送丧队伍,转头看向花轿:“在下今日迎娶夫人过门,并无无纳妾之心。”
孟灵鼠顿时语塞,气哼哼的手插腰间,拉开泼妇闹街架势:“你怎么这么个榆木脑袋,送上门的新娘不要,偏要一个死人,死人能陪你闲话家常啊?能陪你看花看山看月亮啊?能给你生大胖小子啊?”
陈韵舟再次神情肃然的重复道:“在下今日迎娶夫人过门,并无无纳妾之心。”
孟灵鼠愣在原地,也不知道花菜、表姐在陈府找没找到宋姑娘?现在该怎么办呢?
看一眼陈韵舟,转头钻进了花轿,突然放声哭了起来:“姑娘,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不过一个负心人而已,不值得为他白白丢了性命?”
陈韵舟闻听此言,慌忙掀轿帘:“阿鱼?阿鱼?”
孟灵鼠紧紧的抱着藏獒,放声鬼哭狼嚎。
藏獒悄悄朝她竖起来大拇指。
孟灵鼠抬手压下他的大拇指,摸着眼泪钻出了花轿,怒目圆睁逼得陈韵舟后退,声音悲痛:“陈公子可知,我家姑娘为你殉情了!”
话音落地,关娉婷的棺木突然飞滑出了马车,重重落在了陈韵舟的脚下,棺盖爆裂开来,一袭大红喜裙、头戴宝钗的宋西鱼自棺木中站了起来,一脸冰冷的看着陈韵舟。
宋西鱼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陈韵舟的面前,语气冷冽无情:“地宫相守十七日,你说一生不弃!可你终究负了我!”
陈韵舟却突然扑上前抱住了她,一只冷箭直直的射中了他的肩头,鲜血自他口中涌出,他却面带温柔笑意看着宋西鱼:“阿鱼,你不该回来的。”
“为什么?”
“当日我们被燕相放出暗宫,他提出只要我答应与娉婷阴婚,便放你平安离去,放过陈家。”
“我懂了!”宋西鱼深深的望他一眼,向后退了两步,转身穿过围观的人群,携着洒脱离开。
黄花菜、霍凤凰快步走出了陈府,向孟灵鼠低声道:“阿鼠,宋姑娘好像没在陈府。”
“她已经走了。”孟灵鼠望着她宋西月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