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知道了,你就不会让我去的。”她嗫嚅。
他脸色阴霾,闭上眼睛揉着眉心,“你的性子,决定做一件事件,十头马都拉不回来。你若和我好好说,我也是不拦你的。沫沫,你到底,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爱人?”
她一怔,他气的不是她来找何鹤鸣,而是心疼她这样单枪匹马地独自面对一切的。
她知道,这世上,也只有他这样独独对她好了。
车开到四季酒店。
王秘书泊好车,十分知趣地离开了。
车库里,人不多,光线昏暗,闷得很。
“为什么要去见何鹤鸣?”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假寐。
“为什么不让我去见何鹤鸣?”她反问。
“为什么?”他嗤笑一声,如今她倒是越发伶牙俐齿了,“沫沫,我说我是这世上最见不得你伤情的人,你信不信”
她看着他,倔强地转头,“庭之,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他沉默良久,叹一口气,执起她的脚,察看她的伤势。
她有些不自在地想收回,又被他低喝一声,“别动!”
“怎么会弄得这么严重。”他眉心皱起,看着她那一片血肉模糊,语气不算太好,动作却是轻柔的。
“新买的鞋子,我实在很喜欢,没有适合我的码数的了,就买了小一号的”她糯糯地说。
他抬眸看她,神色晦暗不明,她总是这样,做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情,全凭着自己喜好,横冲直撞的,也不知几时才能懂事。
他注视她良久,也不言语。
下了车,打开她这边的车门,“手给我。”
“什么?”她有些没反应过来,抬头看她。
“你觉得你这样子,可以自己走上去酒店?”他嘲讽地看了看她赤着的脚。
她一下子变得羞窘起来,沉默着,任由他把自己抱起来。
一路上多少目光好奇地投过来,她不自在地把脸向内埋在他胸口,偷偷看他一眼,他倒是神色淡定自然,瞧不不出半分波澜。
也是了,他的脸皮这样厚,自然是可以不顾忌他人的眼光的。
她暗戳戳地想,靠在他身上,可以听到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让人听了忽然安定起来。
“还不下来吗?”他戏谑地低头看她。
她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房间。
尴尬地下了地,她也不言语,他的目光压迫得很,让她喘不过气来,手脚都不知怎么放了。
“去洗个澡,把猫脸洗干净了。”他的语气仍是不大好的,转身出去了。
她听得“嘭”地一声关门声,抿了抿唇,床上放着她的尺嘛的衣物,她拿起来,踱着步子进了浴室。
镜子里的人,眼线在眼周晕开黑黑的一圈,大熊猫似的,她拿起花洒想,她可没大熊猫金贵,好歹人家都是有正经出身,国宝级别。而她,生来便是个累赘。
如今,还被生父当成救另一个女儿的工具。
她想起那句歌词“人生已经如此艰难,就不要再拆穿”,痴痴地在花洒底下笑出声来,觉得应景万分。
脚踝的那处仍是疼的。
沾了泡沫水,更加疼了。
她小时候觉得有疼痛转移这种东西。
比如身上破了一个小口子,觉得疼得不行。
后来摔了一跤,身体别处破了更大的口子,那原本的那处旧伤就算不得什么痛了。
可是为什么现在,她觉得脚踝疼,心里也疼。
面上的水温变得有些热她抚上脸,才发现笑着笑着就哭了。
唉,怎么又哭了啊。
她沮丧地想。
*
她在浴室拖拖拉拉地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孟庭之已经回来了。
仰躺在床上,手覆在脸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将将要晚了,暮色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霞光从窗户照进来,妥帖地熨在他身上,蒙着淡淡的一层晕色。
“过来,沫沫。”他唤她。
她走过去,他伸出手把她拉到床上,打开床头灯,握着她的脚,再那处伤口处细细地看着,拆开床头柜上的药盒,仔细读了说明,给她抹了药,又帖上防水贴。
他刚才,原来是买药去了。
他这人,对一个人好,便是极好的,就算生着气,吵着架,心里也是要帮对方盘算着的。
他偏偏这样好,好到让她忘了伤疤,忘了她原来是谁。
他听得她气息不对,抬眸看她,发现她正睁着一双水眸怔怔地望着他,眼中带泪。
无奈地叹一口气,姿态软下来,“怎么跟个水娃娃一样,又要哭了?不许哭。”
她闻言竭力把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忍回去,带着重重的鼻音问,“你不生气了?”
“我气什么?气你自己私自调查身世,气你瞒着我去找何鹤鸣?”他放下药瓶,看着她。
她静默无语。
“沫沫,”他调整一下坐姿,继续说,“你想了解自己的身世,你去见何鹤鸣,我都尊重你,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之前不想让你知道,不过是因为,我见不得你伤心,你要知道,很多东西,知道得越多,未必活得越通透。你从前活得简单,我便也是希望你一直那样简单下去。”
“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她点点头,眼泪珠儿就连成线一样掉下来。
他瞅着她这副受教的乖巧模样,知道她这是真伤心了,也算是得了个教训。
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儿,伸手摸摸她的脸。
她向来是个给根杆子便顺着往上爬的,见他态度软化,便扑进他怀里,两手紧紧地箍着他精瘦的要,手脚并用,八爪鱼一样缠着他。
“庭之,只有你对我最好了。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她闷着声低低地说。
她的气息呵在他颈间,惹得他笑起来。
“笑起来多好,你笑起来好看,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多笑笑,好不好?”她眼睛肿肿地,像挂着两个小桃子一样,在他怀里抬起头来,撒着娇。
他看着她良久,说一句,“好。”
她得了他的回答,又埋下头,半晌,怔怔地说,“今天,何鹤鸣,想让我去救他的女儿。”
“嗯?”他摸着她长长的发,眸中有暗流汹涌。
“我,我没有答应他。”她说。
“为什么?”他轻轻地问,状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声音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