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之”她轻轻开口,欲言又止。
“嗯?”他低下头来看她,眼神询问。
“没事,我就是想叫叫你。”她扯出一个笑来,眼眸里却分明是沉沉的,像一潭清冷的湖水。
她情绪低落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在他面前,藏都藏不住。
他觉得她今日奇怪得很,撑起身子看她,“今天可是遇到什么事什么人了?”
“没有啊,哪有遇到什么人。就和Estelle聊两句就回来了。”她垂眸,拿起他刚才在看的书,“Walden,我上大学的时候,这本书被放在一生中最值得看的十本书的书榜里面,同学们都在议论这本书的内容,为了参与他们的讨论,显得我不那么落伍,我也着急着买了一本来看,结果觉得这真是本好书,每次失眠的时候读上一会儿,我准能昏睡过去。”
“你啊!”孟庭之笑着摇头,想象着那时候她单纯的样子,每天小脑袋晃啊晃,里面尽是些歪点子,一点儿也不想着念书。
就是那样一个天真得澄透的人,带着初生的稚嫩与灵气,直直地闯进他心里,那时候他想,他便是愿她就这样纯澈下去的,无病无痛,无受这世间纷扰。
“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她站起来,挽起头发,脱掉外衣挂在手上就要往楼上走。
“去哪儿?”他问。
她背影一顿,慢慢地说,“去商场逛逛,今天看中了一件衣服,回来得急,没顾得上买,明天去买下来。”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上楼,她的腰越发细了,穿着毛衣裙,那样盈盈一握。
他看着她从青涩的酸果子,长成成熟的蜜桃,鲜艳欲滴的,令人垂涎。
他太过了解她。
他的女孩,在他面前,连撒谎都不会。
*
“我要知道她昨天下午都见了谁。”孟庭之对着电话吩咐道,揉一揉眉心。
不久,一份资料就递到他桌上。
“邹小姐今天早上有在香港的过关记录。”王秘书立在他身边说。
“知道了。”孟庭之盯着资料上的那张脸,眼里闪过一丝阴霾,简乾宇,何鹤鸣的人么。
他倒是无孔不入了。
“需要把邹小姐拦下来吗?”
“不必。”他闭着眼假寐,声音清润。
他知道她定是猜到一切了,既然她要见,那就见吧。他尊重她的选择。
“帮我准备一下,去御河大厦。”他沉着声吩咐。
*
今天香港的阳光格外的好。
车水马龙的街头,人群来来往往,这座城市的脚步向来匆忙。
邹沫坐在车里听着广播里的女音冷静地播报着股市行情,望着窗外,紧抿着唇。
出租车在御河大厦停下。
“不用找了。”邹沫从钱包里递出两张钞票,快速而利落地下车。
戴上墨镜,踏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脚下生风,她其实是走不了这么快的,新买的鞋子有些不合脚,鞋带处勒着她的脚后跟,有轻微的疼痛,但是她现在,正需要这种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这位女士,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否有预约?”前台的职员拦住她。
“没有预约。”
“抱歉,没有预约的话是不能上去的。”
“告诉你们何董,邹沫找他。他会让我上去的。”
她的气势太过凌厉,前台的职员犹疑地打了个电话,时不时朝她这儿瞄一眼,说着什么。
“邹女士,何董让您上楼找他,七楼左拐。”那职员放下电话,礼貌地对她说。
“谢谢。”
何鹤鸣是没想到邹沫会直接来公司找他的。
他开会的时候听到消息便急急地赶出来,远远看见她身子绰约地站在那儿,这样看着,倒像是迷蒙记忆里的那人。
身段儿像,连站着的姿势都像。
他竟有一丝恍惚,不敢上前了。
多可笑,他何鹤鸣商海沉浮一生,经历过多少事情,踩着人骨头上来的事情没少干,如今却不敢见一个黄毛丫头。
到底,到底是心中有愧。
“邹小姐,何董请您到会客室去。请跟我来。”简乾宇朝邹沫微微颔首,客气得很。
邹沫拿着手袋的手紧了紧,将额前的一缕发别到耳后,阔步跟上去。
拉开会客厅的门,那人就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
背微微有些驼了,只是仍旧是透着冷硬的。
“沫沫,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来找我。”何鹤鸣望着窗外,听到脚步声,沉沉地说。
“我也没想到,何先生会让您的助理到商场去堵我。”邹沫沉静地说,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您昨天让您的助理去找我,不就料到了会有此刻?何必再装。”
昨天简乾宇找到她,说有事要谈。
她心中是犹疑的,何鹤鸣是杨炳德的前岳父,她心存警惕。
只是简乾宇告诉他,要谈的,是她的身世。
你看,多可笑,她二十七岁了,突然有个人冒出来,说是她的亲生父亲。
他递给她一份亲子鉴定报告,就要她认祖归宗。
她那天晚上其实听到了孟庭之的电话内容,他说,“你应该知道,何鹤鸣这么着急地想找到邹沫的原因。他目的不纯,我不允许他在我眼皮子底下伤我的人。”
就是这句话,让她起了疑。
庭之瞒着她,不想让她知道。但是,很多事情,破了一个口子,真相只会源源不断地倒出来,再也收不了手。
她来,便是想做个了结。
何鹤鸣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邹沫。
她这样凌厉的模样,语气冲撞,带着不顾一切的勇气的一汪水眸,直直地看着他,就好像要看进了他心里,从前有个人,也是有这样的一双眼睛的。
“你的眼睛,很像你的母亲。”他说。
邹沫笑起来,笑意却未曾触及眼底就已收住,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扔在桌上。
“昨天你的助理找到我,告诉我你是我的亲生父亲。其实之前,我不是没有调查过自己的身世。但是很可惜,我只调查到了我的生母,于蓝,二十六年前,在生下我一年后,投河自尽。我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父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