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之帮邹沫办理了入学手续。
邹沫中途辍学了一年,孟庭之想让她从初一开始,想着自己可以辅导一二,也可以直接上初二,便问了邹沫的意见。
邹沫那时候的想法很简单,想快点毕业长大成人。孟庭之问她的时候,她想也没想,直接选择从初二开始。
可没想到邹沫跟不上课程。
邹沫是个倔强的小姑娘,刚来孟庭之这会儿,她下意识不想给他多添麻烦。她时刻告诫自己现在寄人篱下,像是一个游离在边缘之人,和孟庭之保持着距离。
以至自己在学校的不顺畅全都自己闷着,不敢多对孟庭之提一点要求。
孟庭之看在眼里,不戳破,心疼之余又觉有些好笑。
小姑娘的自尊倔的有些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和这样半大的女孩交流,他多少生疏。就算是咨询这方面的好友,也得不到解决之法。
“沫沫,最近学习的内容有不理解的地方吗?”孟庭之热了一杯牛奶,敲开邹沫的房门,给她送了进去。
邹沫微惊,把最上面的一张草稿纸掩在书本下面,右手盖在上头,摇头道:“暂时没有,孟叔叔。”
小姑娘满是冻疮的手在孟庭之的照顾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天气渐渐变暖,她露出的一小节手腕,在亮白的灯光下显得泛着淡淡的瑕光。
孟庭之微微撇开眼,又有几分欣慰,小姑娘终于长了些肉,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模样。
他把牛奶放在桌上,伸手轻轻拍了拍邹沫头上那根翘起的小呆毛,很快又移开,“别看太晚,喝杯牛奶,早点休息。”
“好的,谢谢孟叔叔。”
孟庭之眉目轻轻一跳,心头有些无奈,面上却柔和的笑道:“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邹沫半垂着头,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铺开,挡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她低低“嗯”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认真听进去。
孟庭之不好再留,转身就要离开,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道阻力,很轻,只要他走的快一点,就可以完全忽略不计。
孟庭之转过头,就看到刚刚还低着头的邹沫此时已经抬起了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右手微颤的拉住了他的衣角。
孟庭之略一侧头,疑惑道:“怎么了沫沫?”
“我,我……”黑而透澈的眸子里盛满了他的影子,掩盖住其中的局促与慌乱。
孟庭之返身走了过去,高大的阴影随着距离的缩短而从一端缩到另一端开始拉长,将邹沫娇俏的身子完全笼盖其中。
光亮一点点被驱噬,可邹沫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就像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他往前走是万丈光芒,明亮耀眼,而重新往后走,则是屈身迈进无边黑暗。
邹沫看着孟庭之那张俊朗非凡的脸,终于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孟叔叔,周末我想上补习班,补习初一的知识。”
小姑娘一直不大爱笑,冷冷清清,话也不多,孟庭之还以为她性子便是这样,如何邹沫乍一笑起来,倒直戳人心窝子,恍若冬雪消融,暖阳破云而出。
孟庭之的情绪也被她感染,说话没了以前那抹子顾忌,生怕惹的小姑娘想起伤心事:“不用去上补习班,我教你。”
邹沫微微一愣,嘴角的弧度上扬的更大了些,眼底却依旧带着一丝不确定:“孟叔叔有时间吗?”
“有,很多时间。”
*
孟庭之的教学很对邹沫性子,不过一个月,成绩便飞速上涨,小姑娘脸上的笑意多了,孟庭之心头惦记的事也松了松。
这日孟庭之要带邹沫出去吃饭,在客厅等了半晌却迟迟没等到邹沫从房间出来。
孟庭之喊了几声,也没听到邹沫回答,心里蓦地一慌,孟庭之快步从沙发上起来,直奔到邹沫门口,加重了敲门的力道,喊着:“沫沫,沫沫,你收拾好了吗?”
窝在屋内卫生间的邹沫一张小脸尽是纠结,仔细看还能发现她耳后的红晕。
不是她不想应孟庭之,而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可就这样迟疑了一会,邹沫感觉孟庭之隐隐有砸门的趋势了。
邹沫身子抖了抖,又找了件衣服裹在腰部,这才磨磨蹭蹭挪到门口,咔哒一声打开了反锁的房门,露出一小片门缝。
孟庭之往前冲的趋势顿时一踉,幸而他的定力够好,才没直接冲进去。
孟庭之松了口气,就见邹沫慢慢探出小脑袋,抬眼飞快看了一眼孟庭之复又快速垂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沫沫?”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孟庭之的眉宇拧成了一股川字,心中一片浓浓的担忧。
邹沫自出来就感觉到了孟庭之的担心,心中微暖,她真的很感激孟庭之,无论哪一方面都将她照顾的很好。刚开始来这里那几晚,她天天都会做噩梦,如果不是他一遍又一遍,不复烦躁,耐心温和的开导她,陪着她,她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慢慢从阿爸逝世的阴影中走出来。
她从孟庭之感受到了一股温暖,不同于阿爸,不同于阿妈的温暖。
她就像在沙漠里踽踽独行的迷路人,迫切的需要水源,哪怕一点,也能让她如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的跃下。
邹沫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孟庭之,终归还是说出了那句难以羞耻的话:“孟,孟叔叔,我例假来了……”
她身子向来不大好,连发育也是比同年女子慢了一些,如果不是课堂上有学到这些知识,她怕是连例假是什么都不大清楚。
孟庭之之前猜的各种想象因为邹沫这一句话而一起堵在喉间,噎的他一下有些发闷,略薄的耳尖悄然爬尚一抹红晕。
原来,是他家小姑娘长大了。
他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这个问题都没有注意到,还真是个不称职的叔叔。
邹沫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如小说里写的类似“霸道总裁给女友买卫生巾”的情节,正值十五岁。
看着各种型号扑了一沙发的卫生巾,就算邹沫还不了解这些,依旧觉得莫名好笑。
邹沫默默在心里给孟庭之记了一笔:这一年,孟先生三十五岁。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