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咬唇,忍着泪问:“那为什么,都说是檀霄神君罪孽深重?他只是为了不想生灵涂炭,才不得已留在魔界,被人迫害。”
青蚨酒意渐浓,低声道:“我只听闻,事实大概如此,但神界派人接檀霄神君回神界时,檀霄神君却说,人都是他杀的,愿接受天罚。”
“他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忘忧说着说着,忍不住抽泣起来,拿着酒碗又不停喝酒。
青蚨醉的没了精神,跟着喝了一碗酒之后,趴在桌上摇摇手:“孰是孰非,谁也说不清,谁也不清楚实情究竟是如何。或许,人真的都是檀霄神君所杀。不然,他也不会承认。”
忘忧仍是哭着,干脆抱起酒坛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酒。
青蚨这会儿是彻底醉的没了精神,沉沉闭上眼,醉醺醺入睡。
摇晃的月光映照着忘忧脸颊上的泪痕,如晶莹的露珠一般好看。
檀霄站在院子正中的青石路上,蹙眉望着她哀伤的神色,心头也跟着微微疼痛。
他忽然觉得,不该让忘忧知道这些,何必,让她因为他的过去而痛苦。
深吸口气,檀霄缓步朝着抱厦走去,停在她身侧,轻声道:“不要再喝了。”
忘忧动作一僵,缓缓将酒坛子放下,醉意朦胧的偏头看向他,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檀霄望着她强颜欢笑的模样,皱眉道:“忘忧,那些,是我的过去,我想忘记,你何必非要问清楚?”
“你的过去。”
忘忧苦苦一笑,伸手抓住他的的袍袖,望着他忧郁深沉的眼神:“我要了解你所有的过去啊!檀霄,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藏在心里一直没说的。你告诉我啊!”
“没有,青蚨告诉你的,就是所有真相。若你,觉得我的过去太过不堪,我以后,都不会再见你。”
“什么不堪!”
忘忧忿然一挥手,“你不是为了你自己,就算你造下杀孽,也是被人胁迫陷害,不是你的错。”
“无论我如何解释,终究杀了太多无辜之人,我的双手染满血腥,不配被称为上神。”
檀霄自嘲一笑,伸手抚摸忘忧的侧脸:“可你不同,你是神农氏后人,来这世上,便是为拯救天下疾苦。我怎能,让你知道这些不堪的过往。”
“什么神农氏后人,我不过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女。”
忘忧咕咕哝哝说着,身子一软,靠在檀霄怀中,伸手抱住檀霄的腰身,无意识的说着:“檀霄,那不是你的罪孽,你没有错。我不会放弃对你的感情,永远都不会放弃。”
檀霄轻叹口气,低头望着怀中已醉的不省人事的忘忧,俯身小心将她抱起来,缓步朝外走。
青蚨皱了皱眉,咕咕哝哝说着:“忘忧,我怎么……能喜欢你呢?”
檀霄步伐一僵,沉了沉眉,抱着忘忧继续往回走。
回到药香殿,檀霄细心将忘忧安放在床上,取了帕子帮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忘忧无意识的翻了个身,带着哭腔呢喃:“檀霄,我一定不会输的,我一定会帮你忘记曾经的一切。”
檀霄深蹙着眉,帮她把被子盖好,一直静坐在床头外,失神望着她的睡颜。
一整夜,忘忧都在不停的做梦。
她梦到自己站在满是鲜血和尸体的村庄中,映入眼帘的,是檀霄沉痛的神色,一身淡水墨色衣袍早已染满血迹。
檀霄怀中,一身冰蓝色衣饰的美丽女子安静闭着眼,那张脸,与她的脸有七分相像,却毫无血色。
倾盆大雨如豆子般砸在忘忧的身上脸上,也砸在檀霄和那名女子身上。
女子的身体随着雨水,化作淡蓝色磷光,又随着倾盆大雨消散的无影无踪。
忘忧仿佛可以感受到檀霄心底那种分心蚀骨的痛苦,胸口处沉闷的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檀霄身形摇摇晃晃,随之重重昏倒在血水之中,墨发也染了血色。
忘忧着急的朝他跑去,惊惶呼喊:“檀霄!”
“忘忧。”一声轻轻呼唤,将忘忧自噩梦中拉扯出来。
忘忧感觉到手心一阵暖意,吃力睁开眼,便看到檀霄一双满是关切的眸子,皱着眉问:“我这是在哪?”
“药香殿。”
檀霄松开手,站起身吁口气道:“你昨夜在虫药司陪青蚨喝酒,喝醉了。”
忘忧吃了醒酒丸,其实醉的不算很严重,吸口气,坐起身道:“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没有。”檀霄淡淡摇头。
忘忧默了默,望着他的眼睛:“檀霄,我什么都知道了。我虽然喝醉了,可我都记得清楚。如果,你觉得那些是你的罪孽,那我,愿意陪你一同赎清那些罪孽。我是药仙忘忧,是一个没什么大理想的药仙,是只想留在你身边的忘忧。”
檀霄低头凝望她的眼睛,低声道:“你不需要如此义无反顾,不值得。”
“不要再说这种话,我不喜欢听。”
忘忧说着,穿了鞋子站起身,仰视着他的眼睛,粲然一笑。
檀霄被她给看的神色有些不自在了,别过头道:“忘忧,你……该回去了。”
“嗯,我知道,我还要回去准备过几日的药灵比试,还要去硫磺池修炼。”
忘忧点点头,吁口气转身,“那我就先走了,你若是有空的话,记得去找我。”
檀霄松口气,点了点头。
忘忧虽是不舍,可心想总也不能一直赖在药香殿,那就是不思进取了。
于是,小跑着离开,免得自己一步三回头的想多看他几眼。
忘忧甫一离开,寝殿门口,杜衡和时染同时清了清嗓子,憋着笑看着檀霄失神般望着忘忧的背影,以及深凝的眉宇。
檀霄偏头淡淡扫了杜衡和时染一眼,折身边走,边恢复了神色,问道:“你们两个,为何这副神情?”
时染喟叹一声,笑道:“我是替你高兴,难得这小药仙有这么大能耐,能让你动心,还这般独特。我相信,她也定能帮你解开心结。”
“时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来看我笑话。”
檀霄自嘲一笑,微垂着眼睫:“终有一日,她会累,便不会再觉得我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