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坐在床前的矮凳上,紧紧的握着褚翰伦的手,他的手比常人的要凉,因为睡得太久。
“那块地我们因祸得福,现在公司的一切蒸蒸日上,全都是总裁的功劳,他很好,你快起来看看他吧!”林夕知道这是得不到回答的聊天,所以才能肆无忌惮的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原本可以借这次的事情把文物局的张局长拉下马,顺便让业界看看鼎力置朋友不顾的样子。可是,阿泽对我很好,瑶瑶也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下不去手,所以想这件事,到此为止。”
“褚董,对不起!”牵引着褚瀚伦的手,摩挲着自己的小腹,林夕眼里透着依恋,“你睡得那么沉,我怎么都叫不醒你,我找不到人商量,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我只能放弃了。如今瀚宇已经迈过难关,我应该有我自己的生活,如果你想留下我们,你就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布满皱纹的鬓角,花白的头发,林夕情不禁的抬手为褚翰伦抚平眼角的鱼尾纹,“我是真的累了,对不起!”
褚浩宇站在门口,只能看见林夕的侧脸上写着依依不舍充满眷恋的表情,那一刻,他的心好像被刀刺过,一阵钝痛。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林夕和他无比遥远,偏偏他是那样不甘心。
他以为林夕出来会直接离开,她却去了褚翰伦的书房。看着她帮褚翰伦整理书架,悉心的擦拭书桌,那多像一个妻子为丈夫做的事情,褚浩宇夺过她手中的书,重重摔在地上。他不知道,这些事情也可以是晚辈对长辈做的,因为他从未做过。
“你干什么?”林夕捡起地上被摔坏的书,心疼不已,“你是不是吃饱撑着了?”
她的红唇依旧娇艳,她苍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她明亮的双眸里写满嫌恶,褚浩宇想起初见时,我们之间是彼此不屑。不屑和嫌恶是不同的,这样的嫌恶让他不爽。
钳住林夕的下巴,书再次被他扔到地上,他将林夕顶在书架墙上,狠狠吻住她的唇。
重重的舔砥不能使她紧咬的牙关松开半分,他手指用力,迫使林夕的嘴张开,灵舌如蟒,狂躁不带一丝温柔的入侵。一个攻城掠地,一个负隅顽抗,很快唇齿相接处就充满血腥的气息。
这是一场没有柔情的强吻,充斥着暴力因素。褚浩宇将林夕试图推阻的双手握在一手,拉过头顶按在墙上。
“褚浩宇,我怀孕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林夕不知道他在发什么脾气,只觉得自己的一生犹如一朵飘萍,那么悲凉。
她不说还好,一说褚浩宇就更疯狂,亲吻中带着啃咬和撕扯。他很想知道孩子倒是是谁的,却小心翼翼不敢提及,因为他怕得到的答案会让自己失望,她却时刻不忘将剑插在他的心上。
“桂嫂,桂嫂……”林夕终于喊出来。她身体底子薄,稍有不慎就会流产,医生再三嘱咐,不能进行任何运动,尤其是床事。
“浩宇,你疯了吗?”桂嫂冲进来才打断褚浩宇的暴行,她第一次那么严肃的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情爱蒙蔽他的双眼,让他失去一个男人应该有的理智。
看着林夕躲在桂嫂身后无声哭泣的样子,褚浩宇才知道刚才自己的行为有多荒诞。刺痛他的是林夕眼底的那么怯意,她盛满雾霭的眼眸里满是恐惧,她害怕,她害怕眼前看到这个男人,害怕她从前一再挑衅的男人。
他想说对不起,他想伸手去抱抱她,可回应他的不仅是林夕胆怯的后退,还有桂嫂更加严厉的眼神,“你够了!”
“我……”他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一切语言都变得苍白,褚浩宇耷拉着脑袋,转身离开。直到汽车轰鸣的声音消失在外面,林夕的身子才彻底放松下来,跌坐在地板上,泪水一滴一滴的在地板上溅开。
“没事了,没事了。”桂嫂抱着她的肩,轻轻安慰。
桂嫂身上带着一股老式肥皂的味道,很多人不知道,但林夕知道,因为妈咪身上也常常有那个味道。林夕心里那根柔软的弦被触动,压抑已久的心酸再也按捺不住,抱着桂嫂大哭起来。
泪水倾巢而出,浸湿桂嫂的衣裳,桂嫂安慰着她,自己也默默落下泪来,她看好的一对璧人,此刻分崩离析。她知道褚浩宇心里装着林夕,可就算容不下这个孩子,容不下分别,也不能这样去伤害。虽然,她也没想明白林夕怎么会在和褚浩宇分开这么短的时间就怀上别人的孩子。
林夕原本的计划是和褚翰伦说说话,晚饭之后再让褚浩宇送自己回家,可因为白天的事情,她不敢再喊褚浩宇,而褚浩宇出去之后,也一直没有回来。她拒绝桂嫂安排司机的提议,给岑家栋打了个电话,正好可以问问阮思雅的事情。
“桂嫂,我走了,以后我大概不会随便过来,褚董就拜托你了。”岑家栋等在别墅抬头,林夕握着桂嫂的手在台阶上道别。
“不、不、你可以经常过来的,我今晚会好好教育少爷的,”这话听来似乎有点越矩,但桂嫂对于褚浩宇,出去管家这层关系还有表姨妈,她这个资格,不过她还是补了一句,“要不,等下次少爷出去之后,你再过来?”
“不,不必了,桂嫂,有你照顾褚董,我很放心。”林夕紧了紧她的手,“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你们保重!”
林夕那样不忍的表情让桂嫂感觉到不安,她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夕夕,你的宝宝是那位先生的吗?你们是不是会走,会离开这里?”
林夕看了看站在路灯光晕里等待的岑家栋,淡淡摇头,“不是他的。”缓缓摩挲着不明显的小腹,林夕眼底的哀伤渐浓,“不过宝宝的爸爸不肯要她,也没有人容得下她,所以我只能放弃她。”
桂嫂就是因为意外失去第一个孩子,之后又处理不当导致终生不孕,最后才和丈夫离婚到褚翰伦家当管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婚。所以看见林夕的样子,她感同身受。
“如果你愿意生下来,我们可以一起照顾她。”
“桂嫂,谢谢你,但是我努力了很多年,我累了。”再说下去就怕没完了,林夕轻轻拨开桂嫂的手,“两个人之间若是没有信任,纵使因为孩子、婚姻在一起也是枉然。桂嫂,你是长辈,亲身经历也比我多,你应该明白我的苦衷。”
“夕夕……”
“桂嫂,保重!”
林夕最后看一眼褚家的别墅,才决绝的上车,她没有再回头,一直盯着正前方的路,就算在半道和褚浩宇的车对过,她的头也没有偏一下。
她原本想等褚浩宇送她回阮家,再秀一次恩爱,她就跟阮斌商量一下和褚浩宇订婚的事情,阮思雅现在已经完全不具备任何竞争力。可往往,事与愿违。
“要不要我送你进去?”岑家栋对阮家充满着好奇,这个在同级别中算是年轻的市委书记,据说他为人滴水不漏,鲜少落人话柄。
“不用,这里不适合你。”欢嫂来开门,林夕笑笑将岑家栋挡在门外,“最近我身体不好,可能经常会麻烦你,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客厅灯火通明,这倒是少有的事情,林夕看见王丽娜等在沙发上,‘惊喜’的还有老爷子王焕之。
“林夕,你可算回来了,我一直担心你,想让老宋来接你,打你电话又一直没人接。”
嗔怒中带着点关切,王丽娜的表情完全像一个长辈对晚辈应有的关心,可林夕心里清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受了这份关心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将包扔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坐下,“有事你直说。”
“思雅今天在家砸东西,大家都不敢上楼,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她?”热脸贴在冷**上,王丽娜自然是不高兴的,可她也害怕受伤,只好在林夕身上使劲。
“如果她待会做出什么举动,我能不能打她?”林夕的目光淡淡的扫过王丽娜,落在王焕之身上,孙子辈只有阮思雅一个孙女,所以王家人一向稀罕得紧。
“当然不行。”
王焕之想也没想就反对了,这是意料之中,林夕也不再多言,这是淡淡笑了笑,“那好,我先去睡了,等你们想清楚在找我,不过今晚就算了,我很累。”
楼上阮思雅的房间都要开锅了,哭喊声、砸东西的声音乱成一团,林夕却睡得香甜。王丽娜敲不开她的们,急得发狂,“阿斌,怎么办?怎么办啊?她难道听不见吗?她就是故意见死不救的,这个小贱人,没良心的。”
“要不,我们还是把思雅送去医院吧?”
阮斌试探的开口立刻招来王焕之跺着拐杖的抢白,“送哪儿?精神病医院?你疯了吧!”
“你以为我想吗?传出去阮家就名誉扫地了。”阮斌弱弱的辩解,“但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请回家的医生都没有用啊。”
“实在不行,我明天从部队那边借两个医生过来。”他说的不无道理,王焕之想想收敛几分气势。
林夕早上起来看见顶着黑眼圈的几个人,没憋住扑哧笑了,“你们昨晚都干嘛去了?”
“你倒是睡得挺香啊!”王丽娜的声音不再和善,透着酸溜溜的味道,“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是吗?你们叫我了吗?”林夕昨夜听得清楚,却偏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你知道的,怀孕的人比较嗜睡,而且我昨晚提醒过你们的哦!”
人畜无害的笑容,有礼有节的话语,让王家人碰了个软钉子,纠不出半点错处。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上去看看思雅?”关键时候,还是阮斌站出来,他毕竟是这个家里唯一和林夕没有正面冲突的人。
“她是不是睡着了?”林夕征询。
“是。”
“那我上去干什么?”林夕对这家人的关心则乱表示理解和不屑,“你们应该称现在给她准备点吃的在床边,找人把房间收拾一下,最好是请个医生回来。”
看着他们一阵忙乱,林夕摇摇头,悠闲的去吃早饭,她唯一的遗憾是,如今连王家人都主动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褚浩宇却仍然不肯相信她能力。
“我有言在先,我现在是怀孕的人,如果阮思雅有什么异常,我肯定会选择自保,你们如果没有异议,我再进去。”
看着林夕手里握着电棍,王丽娜不忍的撇过头,这个家里也只有林夕敢这么粗暴的方式对阮思雅,但为了她能尽快回复神智,他们都只能假装视而不见。
被砸了几天,阮思雅的房间算是基本上没什么可砸的了,林夕进屋的时候,她正安静的睡着,将被子抓得紧紧的。这是一种表示内心极不安全的睡姿,脸皮再厚的人也有个自己的底线。
林夕先将房间里的灯光调到柔和,再站到床边跟阮思雅说话,罗红安说柔和的光能减少受害人的抵触和狂躁情绪,她希望今天有好运气。
“阮思雅,起床了。”
林夕的话音未落,阮思雅就从床上坐起来。林夕的声音不大,她原本只是这么一喊,并不觉得自己会叫醒阮思雅,冷不防被吓得大退一步,她想起王丽娜的话,敌人的刺激果然是有效的。
“阮思雅,你认不认得我?”看着她双目无神的四处游走,林夕紧握着手中的电棒又喊了一声。这是她昨晚和岑家栋回来的时候,岑家栋给她买的,防狼专用。
循着声音,阮思雅愣愣的偏头看着林夕,好一会儿溃散的眼神才慢慢聚焦,但她死死盯着的是林夕的手,然后拼命的往墙角后退,“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她用尖利的声音叫嚣着,蜷缩着身子拼命的摆手,林夕看着她的样子,抽了口凉气,到底是多残忍的手段,才会让她怕成这个样子?
林夕并不敢离得太近,半佝偻着身子盯着阮思雅,“思雅,思雅,是我,你看看我,我是阮林夕,不是别人。”若不是那点残余的同情心作祟,若非还有那么一点对家的眷恋,林夕一定会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发疯,比阮思雅还要疯。
“阮思雅,你忘了吗?”林夕缓缓的靠过去,“我是林夕,跟你抢褚浩宇的林夕,跟你抢爹地的林夕,你撞死我妈咪,你都不记得了吗?”
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能在别人濒临崩溃的时候说这样无情的话,林夕说得舒坦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残忍,她将往日和阮思雅的点点滴滴都组织成语言,将她包裹在回忆的碎片中。
“阮思雅,你不是恨我吗?你怎么能像个胆小鬼一样蜷缩着?你站起来,跟我吵,跟我骂啊!”
阮思雅那一头美丽的卷发此刻凌乱的顶在头上,遮住她大半的脸颊,林夕看不清她的表情,想要走过去替她缕发,可心里也害怕,“思雅,我和褚浩宇分手了,你可以再去找他了。”
提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她分明看见阮思雅的身体一怔,继而又对这墙角更剧烈的颤抖起来,但又与先前的不同,开始是因为害怕哭泣,现在像是悲伤哭泣。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为了争一袋蓝山豆,不是我不肯让给你,是褚浩宇太凶,我不敢让给你。第二次是在总裁办公室,你看他多护着你,让我煮蓝山给你喝……”
这是阮思雅的美好回忆,也是林夕伤痛的过往,褚浩宇就像一棵长在心上的玫瑰,那些关于三个人纠缠的过往就是一颗颗的刺,林夕一点点剥落的时候,鲜血淋漓,褚浩宇从来偏帮的都是阮思雅。
“别说了,别说了,你出去,出去!”阮思雅忽然站起来,背对着林夕叫嚣着,手重重的捶打着墙壁。
碎碎念起到效果,林夕自然的握了握手中的电棍,稍微后退几步,“每一次他都站在你那边,你知道我有多嫉妒?我们都是阮家的女儿,凭什么你像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我要像个等人救助的猫猫狗狗?阮思雅,你看看我,你看看现在的你和现在的我,你觉得你再继续这样下去,褚浩宇会是谁的?”
片刻的静默,阮思雅抽泣的频率开始降低,她慢慢的转过身子看着林夕,发丝遮挡下的双眼渐渐露出凶光,填满浓浓的恨意和不甘,仿佛要将眼前的人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