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晏一向不近女色,待到二十五岁才娶妻,娶的还是近来闹了许多绯闻的绝色美人尤妩,对于他俩的婚事,各府都高度关注着。至尤妩新婚第二日敬茶时,被冯晏冷落等情景便传了出去。以至第二天傍晚,便有人打听到,冯晏新婚之夜未在新房中安歇,而是安歇在书房。
沈喻南听到传闻时,又喜又忧,和父亲沈学道:“父亲,因为我尚在孝期内,不能迎娶妩娘,才致使妩娘先是嫁与杨尚宝,如今又嫁与冯晏,可是他们皆不是良配,所以……”
沈学官职不高,却常能见到皇帝,对于尤文道被贬职,很快又调回京城的详情,知晓的比别人多些。表面上看,尤文道是被严三世和驸马苏味道摆了一道,实际上,是严太后弄权,随意升贬朝中官员。再至冯晏出手,尤文道很快被调回京城,这却是皇帝不满太后插手朝中之事,借冯晏之手让尤文道回京,以此警告严家和苏家。
尤文道能够这么快回京,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一次朝争,皇帝占了上风,太后一党的气焰已是渐消。想来不用隔很久,皇帝必要重用尤文道了。
沈学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让沈喻南去尤家追讨回信物的。如今尤妩嫁了冯晏,尤家和冯家成了姻亲,如虎添翼,且又有杨尚宝这个三朝元老的支持,沈家却落了单,实在不妥。
沈喻南见沈学不语,又斟酌言词道:“听闻那冯将军是一个好男色的,新婚之夜并没有安歇在新房内。尤大人若是知道了,必不甘妩娘就这样毁了一生。”
沈学一听,便沉吟起来。尤文道宁肯被贬官,也不愿让女儿进严府为妾,若冯晏是一个喜欢男色的,他必也不愿意让尤妩在冯府守活寡。在尤妩嫁了两次之后,若是沈家愿意再次接受尤妩,尤文道一定会感激涕零。如此一来,沈家、尤家、杨家联手,便不再怕严家了,到时候朝中将是另一番局面。
“喻南,你小心查探,若冯晏真是个好男色的,自然有迹可循。再若妩娘尚对你有心的话,事儿便好办。”沈学踱步良久,终于道,“尤文道这次回京,皇上已经亲自召见了两次,料来过了年,他便会升官。若还能做亲家,于你将来的前途也大有益处。”
沈喻南得了这句话,知道沈学是支持他了,便笑道:“父亲放心,妩娘对孩儿一片痴心,想来未有改变。况且她当时嫁给冯晏,不过是被形势所逼,现下冯晏又冷落于她,想来她必定已经后悔了。待孩儿寻机会见她一见,安抚一番。”
沈学道:“她现下毕竟是冯晏的妻室,你可不能轻举妄动。”
沈喻南点头道:“孩儿自有安排,定不会给沈家惹祸。”冯晏不是喜欢男色吗?只要安排一番,让妩娘当场捉到冯晏和情夫在一起,到时候妩娘一伤心,冯晏也不得不和妩娘和离。不过,冯晏的情夫到底是谁呢?
冯晏这两日却是过得辛苦,总感觉府中的气氛诡异。自家祖母对尤妩好得太过分,几乎接近巴结了,可是对自己却总是一脸的哀怨,真是令人不解。
冯太夫人见冯晏第二天晚上还是安歇在书房,生了一肚子的气,终于再也坐不住了,扶了六彩的手直闯书房,见平安来开门,一手拨开平安,扬声喊道:“阿晏!”
“祖母,您怎么来了?”冯晏听得冯太夫人的声音,吃了一惊,忙趿鞋迎出来,笑道,“祖母这么晚还不安歇?”
冯太夫人冷着脸,劈头就道:“我来问你,你为何不安歇在新房,偏生要安歇在书房?这新娘子才进门,你就是不喜,也不能这样落她的面子不是?若是她回娘家哭诉,你待要如何?”
冯晏听得冯太夫人的指责,挥手让六彩和平安下去,自己扶了冯太夫人进门,低声道:“祖母有所不知,我前些时日让人算命,说我煞气太重,新婚的头个月顶好分房睡,这样才能长久。”
冯太夫人哪儿肯信这个?但是冯晏既然这样说了,她只道:“我不管你,你自己的娘子,自己好生哄着才是。”
“祖母放宽心,妩娘对我死心塌地着呢!”冯晏向祖母挤眉弄眼。
冯太夫人一腔的怒火一下便熄了,戳了戳冯晏的额角道:“你啊你!”
从冯晏的书房出来,冯太夫人又赶到新房中去安抚尤妩,把冯晏说的借口说了一遍,又含了愧意道:“妩娘,阿晏自小没了父母,于世情人事上便欠缺些,他如今为了一个算命的胡言乱语冷落了你,你多担待着一些。待过了这个月,他若还这样,我就帮你教训他。”
尤妩怜冯太夫人一片苦心,自然一一应了,低声道:“祖母无须忧心,我知道阿晏的难处。”
一听这话,冯太夫人方松了一口气,又安抚了几句,这才走了。
待冯太夫人一走,尤嬷嬷和蓝月一齐瞪眼着尤妩:小姐啊,你就是这样好欺负,人家不过说了几句好话儿,就把你哄住了?
尤妩见得她们的神情,少不得也安抚了几句。
因为第二日是尤妩回门的日子,尤嬷嬷和蓝月也怕说得太多坏了尤妩的心情,便止了话,自去安歇不提。
第二日一早,季氏夫人却是早早地就令人到府门口张望,待听得尤妩来了,急忙迎了出去。却见尤妩和冯晏一人骑马、一人坐轿,一前一后地进门,确实没有新婚夫妇那种甜蜜,再一想及流言,季氏夫人就打心底忧虑起来了。候着尤文道和冯晏说话,她就拉了尤妩回房,悄悄问道:“妩娘,冯晏待你可好?”
尤妩一听季氏夫人的话,便知道她听到流言了,因此附耳道:“娘,好着呢,你别听外面的人乱传,阿晏只是不习惯在人前和我亲密而已。”
季氏夫人本来还狐疑,一瞧尤妩满脸春色,眼底眉梢全是喜气,不似作假,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道:“外间嚼舌头的人太多了。”
尤妩笑道:“娘,她们是看不得我嫁得好,故意诋毁我。”
季氏夫人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先前把你许配给沈喻南,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如今你嫁了冯晏,羡慕的人更多,都道沈喻南不能跟冯晏相比,妩娘真是好福气。”
季氏夫人一片慈母心肠,听尤妩说冯晏待她不错,一时便喜上眉梢,松了口气道:“那会儿把你许给冯晏,其实是逼于形势,娘心中其实挺内疚的。你爹爹回京后说,虽然没有让严三世得逞,但把你许给冯晏才换回他回京的机会,总有些卖女求荣的味道,也嗟叹了几晚。如今冯晏既然待你不错,我们也能放心了。”
尤妩不知不觉就搂住了季氏夫人的腰。爹娘没有因为自己貌美,便生出攀龙附凤的念头,反而因自己貌美遭受了这么多委屈,至现下还一心为自己着想,感动不已。一时道:“娘,以后都会好起来的,你放心吧!”
季氏夫人见尤妩撒娇,不由得抚着她的头,感慨道:“冯家大房只得冯晏一个儿子,想来冯太夫人是抱孙心切的。待你怀上了,生下儿子来,那时我们方才真正放心呢!”说着略微停顿一下,然后又开口道,“闺房有闺房之乐,冯晏性子太冷,你倒得想想法子,得空便红袖添香逗他欢心才是。”
尤妩一听,想着冯晏一嗅香味便迅速肿成猪头饼的样子,不由得“噗”地笑了,摇着季氏夫人的手臂道:“娘放心,凭你女儿这等花容月貌,还怕冯晏不动心?”
季氏夫人一想也是,也不由得笑了,不过还是附在尤妩的耳边,教导她一些新妇之道。
正说着话,有婆子进来道:“夫人,沈老爷和沈公子来了,老爷前头已留了客。”
沈家和尤家一向交好,且沈喻南和尤妩定亲六年,两家关系亲密。这一回因严三世的介入,尤妩不得已和沈喻南退了亲,纵使中间有许多曲折之处,沈家和尤家却总不至于反目成仇。且自尤文道回京,沈家多有示好之处。现下沈学带同沈喻南上尤家拜访,尤文道自然不会怠慢。
只是尤妩一听沈喻南来了,便不由自主地微微撇嘴。未婚妻成了别人的妻室,沈喻南怎么还好意思来呢?
既然是前头留客,季氏夫人少不得要出去吩咐厨房多准备几个菜。
母亲走了,尤妩便出去和弟弟说话,喊弟弟尤谨道:“去瞧瞧你姐夫在干什么?”
尤谨今年十二岁,正是崇拜英雄的时候,听得冯晏来了,本来就兴奋,只是多日不见姐姐,也很思念,所以才陪在房中说了一会儿话,这下听得让他去看冯晏在做什么,便一溜烟地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尤谨才回来,一进房便道:“姐夫和沈大哥在园中赏菊,沈大哥作了一首菊花诗。那诗才写好,一阵风吹来,把诗稿吹走了,沈大哥去追,一脚滑倒,跌在地上,脸肿了。姐夫很仁义地掏了帕子借给沈大哥擦脸呢!”
“呃!”尤妩的脑海中马上出现一幕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冯晏使绊子让沈喻南跌倒在地的情景。
尤谨瞧瞧房中无人,这才悄悄贴到尤妩的耳边道:“姐姐,我在旁边瞧得清楚,是姐夫手掌一扬,沈大哥手中的诗稿才飞走的。待沈大哥去追诗稿,姐夫又踢了一块小石子过去,沈大哥踩了小石子,就滑倒了……”
我就知道。尤妩的嘴角勾起了笑。冯晏哪儿是好人?沈喻南今日敢上尤家,是来讨苦头吃的吧?
沈喻南这会儿拿冯晏的手帕子捂住脸,待丫头拿了药膏来涂脸,说药膏灵验,涂了便不会留下疤痕,这才嘘了口气。于是把手帕子扔在桌子上,想了想,又叫过小丫头道:“把手帕子送还给冯将军。”心里却想,堂堂的大将军,堂堂的男儿,身上藏着一条绣花帕子,像什么样子?
小丫头去了一会儿,拎着手帕子回来了,小声道:“沈公子,冯将军说这条手帕子就送给您了。”
“什么?”沈喻南目瞪口呆,第一个反应便是:啊,难道因为我长得太俊秀,冯晏看上我了?要不,怎么会送我手帕子呢?对了对了,他一见女人就远远地避开,适才我跌倒了,他却靠得极近,“深情款款”地看了我一眼。
沈喻南心头暗惊,也不等沈学了,便先行告辞回家,只是回去时,却鬼使神差地没有扔掉那条手帕子,而是带了回去。
冯晏听得沈喻南告辞,这才哼哼着跟平安道:“亏他走得快,若不然,待会儿定要让他泡个冷水澡。”
平安喃喃地道:“将军,您适才送给他的手帕子可是我的。”
“一条帕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回头我赏你十条。”
平安快要哭了,搓着手道:“将军,那是梅花姐姐亲手绣了送我的。”
冯晏拍了拍平安的肩膀,“回头叫梅花再绣几条送你。”
“只怕她知道了这件事,再不肯理我了。”平安沮丧道。
“那就不要让她知道,就说手帕子收藏得妥妥的,不舍得拿出来用。让她再绣一条普通一些的平时拿着用的。”
平安很纠结,他不想骗梅花,可是看样子不骗是不行了。
冯晏也纠结了,梅花都知道要绣帕子讨平安欢心,妩娘为什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呢?成亲三天了,却一条帕子也没送给我,太不贤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