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出来的陆未晞随手做了件好事,此刻皇宫里,换防归来的二皇子秦寂白正在跟皇上述职。
刚才陆未晞经过他时,他也看见她了。远远地只觉得这姑娘瘦削高挑,看上去有些清高,待得陆未晞走远了,秦寂白方才想起来,这不是死在了订亲礼上的 “三弟妹” 吗?
秦寂白没见过陆未晞几次,倒是陆未晞和秦寂灏订亲礼那天,秦寂白受边关一众将士之托特地赶回帝都送上了一份贺礼。犹记得那日,她一身水杨红的打扮,孔雀金叉配上点翠的头面,眉目如画,风姿绰约。
后来金家二小姐带着人冲出来一顿搅闹他也看见了,甚至还亲眼看见她从高台坠落失踪。混乱之中,他也曾暗中派人去帮着找了几天,结果什么都没找到,大家都说安忆郡主死于非命,听到这消息时秦寂白还摇着头道了一句“可惜”。
前些日子早朝的时候他听说,安忆郡主并没死,后来是被首辅大人家奴找到的时候重伤昏迷生死未卜,直到最近才醒过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满朝文武都道这位安忆郡主命大,只有他那个弟弟秦寂灏脸上变颜变色。
边走边想,秦寂白已经来到殿前。
“儿臣给父皇请安。”
“嗯。”
皇帝没抬头,翻着手上的折子,淡淡道:“起来说话吧。”
他这几个儿子里面,老大为先皇后所出,没活过十岁就早夭了。老二为长,天生帅才,但性子古怪难以捉摸,也因为他的性子,让他领兵打仗常有神来之笔,这几年天秦边关稳固多亏了秦寂白。
“儿臣刚刚进宫的时候看见了安忆郡主。”
“是她,幸亏她安然无恙,不然朕还真不知道以后怎么去见顺义侯。”
“郡主吉人自有天相。只是刚才进来匆忙,没来得及跟郡主道喜。” 这几年他镇守边境,回帝都的次数少得可怜。
“确实该给她道个喜。”大难不死还摆脱了他那个风流儿子,倒是因祸得福。皇帝有些讪讪,自己生的儿子什么德行他又不是不知道。
想起这些日子给自己儿子擦屁股的事,隐隐又觉得不爽。
“刚才朕已经答应安忆郡主取消她和老三的婚约,准她自己寻觅佳偶。”
“那儿臣真该去恭喜郡主了。” 秦寂白嗤笑。
他的好三弟,自小定下的正妃还没进门,府里的侍妾和通房已经七八个了。
秦寂白跟陆未晞没打过什么交道,但她是顺义侯之女,忠烈将门之后,这样的女子就算嫁人也当嫁一个敬她慕她一心一意对她之人,而不是秦寂灏那种风流之徒。
“你啊。” 帝王家兄弟相轻,他这几个儿子也不能幸免。皇帝揉了揉眉心,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说说吧,这次换防情形如何。”
“启禀父皇,延岳关换防一切顺利。请父皇安心。”
“圣连那头有什么消息?” 天秦与圣连的边境一向不太安定,三年一小仗,五年一大仗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父皇,圣连国此次率兵出征的是他们的二皇子,儿臣与二皇子签订休战协议的时候,他也跟儿臣说起,两国之事苦得是黎民百姓。” 打仗是打仗,打仗都是皇家的主意。下面的人,即使是负责带兵的皇子,也知道饱受战乱之苦的都是普通百姓。
老皇帝啪一拍龙书案,顿时就不悦了:“次次都是他们先挑事,如今还有脸说这个!”
“父皇息怒。” 秦寂白面无表情,继续奏禀。
“以儿臣之见,连年战乱苦得不只是边关百姓。战事不休,赋税难减,关中百姓亦叫苦不迭。儿臣有一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瞪了二儿子一眼,所谓的当讲不当讲,从来都是要讲的!
“说吧。”
“据儿臣所知,那圣连生产毛裘和枸杞,更有一些我们这里罕见的药材。在延岳关,我朝和圣连早有百姓私下互市,儿臣看来,不若两国签订互市协议,让百姓得以自由交换。如此一来,我们能将丝绸、茶叶贩卖过去,也能从他们那里换得不少东西,两国经济互通有无,百姓生活休戚相关,自然让圣连再难以轻言开战。” 老百姓都想安居乐业,一旦生活安定了,国家再想打仗,那民心自然不允,就算到时候圣连再强行开战,民心尽失,用不了多久就会不战自败。
“朕也想过互市。” 只是在老皇上眼中,两国互市牵扯的事务太多,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但终归风险太大。朕这些日子在想,不如让圣连与我天秦联姻,结秦晋之好,如此一来,也能换来几十年的安定太平。”
对于皇帝来说,和亲是靠一个女人就搞定的事情,互市却要动用两国力量,且不知情形如何,当然要按照最划算的买卖来。
当年他嫁出去和亲的妹妹,就曾为天秦换来十几年安宁日子。
这买卖,划算。
“父皇所言极是。” 秦寂白一躬身,听不出喜怒。
“和亲人选,你可有好的建议?” 皇上问。
“恕儿臣愚钝,儿臣只懂领兵打仗,此等要事还须父皇定夺。”
“嗯,” 一捋须髯,皇上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也该让他们嫁个公主过来了……至于你说的互市,” 皇帝顿了顿,“先搁搁再说。”
翌日,皇上派出使臣前往圣连,为天秦皇子求娶圣连国公主。
旨意一下,朝堂震荡,有人议论皇上这是稳定两国关系的大计,更有人则认为,三皇子娶亲风波刚刚过去,皇上又要为皇子求娶敌国公主,却不言明是哪位皇子,不知是何用意。
皇帝子嗣虽然不少,但成年的不多,皇帝已经过了天命之年,太子之位却一直空着。
除去先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早夭,扒拉手指头算算,如今陛下膝下只有五个成年的皇子——
二皇子秦寂白战功赫赫,性子深沉古怪难以捉摸,加上常年镇守边关,在朝中不见他和朝中哪位重臣有所亲近;
三皇子秦寂灏是当今皇贵妃所出,心机手段颇有其母的风格,在朝中深谙制衡之道;
四皇子秦寂然小时候最是聪明,长大后却喜欢跟一些奇人异士结交,喜欢四处游历,显然是无心朝事;五皇子秦寂钰和七皇子秦寂玦从小骄纵任性,被皇上约束在宫中,并未在外开府,剩下的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都才十岁出头,还正是读书的年纪。
皇帝对几位皇子的态度,众位大臣也难以揣度——
二皇子虽然战功卓然,但因为母亲出身不高,并非是皇上宠爱的儿子;
三皇子出身最是高贵,自从先皇后故去之后,皇贵妃掌管后宫十几年,三皇子自然是皇上最宠爱的一个儿子。但皇上一直顾虑皇贵妃母家势力强大,皇贵妃在后宫又是雷霆手段,所以对三皇子的态度也是晦涩不明。
众所周知,皇上的本意是给三皇子定下一门出身高贵又没有威胁的亲事,然后再看三皇子的表现,那位从小就被订下的安忆郡主正是最佳人选,可被金家二小姐给搅合了。
这些事,朝堂之上各位大臣心中各自盘算,在陆府,再次登门的林榆也悠闲的喝着茶,缓缓向陆未晞介绍这皇家复杂的关系。
“勾心斗角,明争暗斗,都说天家无兄弟,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