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凭姑娘吩咐。”
岑白双手抱拳,只要能救主子,再珍贵的东西他也会去寻来。
“四坛烈酒,越烈越好,一把锋利的匕首,再多取些干净的纱布来。” 陆未晞起身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床上的男子,医疗条件太简陋,一切只能从简。“另外,吩咐下去给我烧伤大量热水,取箭之后会用得上。”
“你们若还想让他活下去的希望多一分,就别在这给我愣着。” 见岑白未动,陆未晞心下有些愠怒,在医者眼里,时间就是生命,多拖延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
“岑白,快去。” 林榆不知岑白为何方才没动,却知道时间紧迫,救人刻不容缓。“小楼,我做什么?”
“取箭会很疼,你和刚才那个黑小子,一会都需要帮我按住他万万不能动。” 陆未晞此时已经找了束带将散落的长发利落的扎了起来,又一刻不停的挽起袖子,一番整理将自己身上所有碍事的零碎都收拾妥当。
这当会儿,岑白已经将陆未晞吩咐的烈酒和纱布拿了回来,回手又从腰间拿出一把通体黑色的玄铁匕首递给陆未晞,“陆小姐,您看这把匕首可以吗?”
太可以了!
陆未晞低眸看了眼匕首,眼睛登时亮了亮,这匕首呈柳叶型,打造得极薄,刀锋锐利,在这个没有手术刀的时代,简直是不可多得的极品。
接过刀子,陆未晞试了试手感的重量,随即冲岑白点了点头,简直完美!
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现下就是她的战场了。
陆未晞回到男人身边,扒了扒他紧闭的眼皮,又撑开干涸到早已暴皮的嘴,转身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两小包白色粉末,倒进碗里用热水细细化开。
“给他灌下去,一炷香之后,我开始手术。” 这男人严重缺水,需要补充水分和电解质,放在现代还能吊个生理盐水或者葡萄糖,现下只能用最传统的方法了。
“这是……” 岑白端过碗,放在鼻下轻轻闻了闻,主子的命危在旦夕,这个时候他不该犹豫,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岑白,陆姑娘说什么,你尽管做就是。” 林榆明白岑白的顾虑,这人事他带来的,眼下情况危急,只能一切都听她的。“有什么事,我来担着。” 对她林榆心下此刻也抱有歉意,毕竟是他把她卷进来的。
听他这么说,陆未晞冲林榆微微点了点,“你若是担心,还不如担心一下一会怎么按住他比较好。”
“那不过是细盐水和糖,他需要恢复一点体力我才好动手。” 这话是说给岑白和林榆听的,但说话的时候,陆未晞手上忙碌的动作却分毫不见停下,“喂完水,把这麻沸散也给我灌下去。”
不比麻醉针,麻沸散如何都不可能达到口服全麻的状态,只能些许缓解病人的痛感,也为了避免他一会挣扎过度。
屋内,静悄悄的。
一旁的林榆和岑白,紧紧盯着床上的男子没有心思说话,而陆未晞则忙着做最后的术前准备。
陆未晞从药,纯外科的手术接触的并不算多,倒是从前在战场上执行任务的时候,危急时刻帮人取过弹头。眼下的状况,怕是连那时候都不如。
更简陋,更危险。
约莫时间差不多,陆未晞将所需的所有器具都搬到床边伸手可及的地方,又谨慎的检查了床上的男子已经昏睡过去,确认他不会乱动,才转头对林榆道:
“一会我需要什么,你就递给我什么,手术的过程中我需要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所以尽量不要跟我说话,无论一会发生什么,” 顿了顿,陆未晞抬头又看了看岑白,“你的任务是全程都要牢牢的按住他,你且放心,我会尽力救治,不会害他。”
对上她认真的眸子,林榆也认真的点了点头,“好。”
他相信她一定会尽全力救人,但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这份信任,是从何处而来。
交待好之后陆未晞再没有耽搁时间,俯下身子开始用细棉花球蘸着烈酒,开始清理掉男子胸口伤处附近的血渍。
毕竟已经过了一晚,已经干涸的血渍没那么容易擦拭干净,看着几大团棉花从雪白到浸满红黑,岑白在一旁不禁紧泯双唇,恨不得这些血都是从自己身上流下的。
陆未晞余光撇了他一眼,也没多做话,就开始动手清理箭头附近的腐肉,让箭头更多的露出在三人的视线中。
箭头带勾,再多偏一分恐怕就落在心肺之处了,尽管没有正中要害,现下看来也是十分凶险。陆未晞拿起柳叶玄铁的小刀,反复比量了几下,轻轻开口,“我要开始了,按住他。” 说着,一刀便沿着箭头,将男子的皮肉划开,让箭头完全暴露。
看着柳叶小刀在她手上翻飞,从伤人的利器变成救人的工具,林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禁不住抬眼看向陆未晞,这,真的是那个养在深闺无人识的陆未晞吗?
此刻陆未晞的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有一丝懈怠,柳叶刀精妙的避开要害部分,只剩下箭头尚在体内,箭头周围的肉早已被她割下。
“千万不能让他动!”
下一步,就是拔箭了,一定、一定不要引发大出血!
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手上却丝毫不敢停下,利落无比的将箭镞一下取出,迅速用厚厚的纱布压在男子的伤口处,陆未晞双手覆住,牢牢的按压着。
箭头取出那一刻,床上的男子微微动了一下,眉头紧紧的簇在一起。
到底是太疼了啊……
陆未晞顾不上看那男子的脸,飞速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穿着羊肠线的银针飞针走线,将割开的伤口迅速缝合,又吩咐林榆递过来黑色药瓶,将药粉飞快的洒在伤口处,反复确认没有引发大出血,才用纱布牢牢的将伤口绑好。
微微擦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陆未晞将柳叶刀用烈酒反复清洗,又放在蜡烛上烤了又烤,将目光再度锁定在男子身上。
接下来,就是大腿了。
大腿上的箭头早已被岑白拔出,用草木灰简单止过血,眼下需要清理掉那些残存的东西,割掉腐肉重新上药。整个流程相对处理心口处的伤,简单了许多,敷上药之后,正准备给他绑上纱布,陆未晞却稍微停顿了下。
这伤口,靠近大腿根部,绑绷带难免会碰上男子的那里,虽说她是个大夫,但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尴尬。
就当是一条狗吧!陆未晞暗暗给自己洗脑……这就是一只狗,一只狗,一只狗,一只身形不错的狗…
绑绷带的时候,她格外的小心翼翼,尽量不去碰到他身体其他的地方,但事与愿违的状况难免发生。
林榆和岑白看着陆未晞的手在男子的大腿根部一阵来回穿梭的缠着绷带,手背若有似无的碰到了那里,两人的脸上也一阵红一阵白。
林榆:完了完了,本想让小楼过来救人,现下是要把小楼搭在他身上了。
岑白:完了完了,本想让这姑娘好好救人。现下是要把主子搭在她身上了。
小心翼翼地打好最后一个结,陆未晞马不停蹄的又将肩头的伤口依样处理了一番,才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太特么累了。
“保住了。”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陆未晞头也不转的就将水往嘴里倒,渴死她。
噗……
“咳咳,咳咳咳!”酒?!
豁然,陆未晞才想起,刚才一桌子的烈酒都是准备用来给男子消毒的,茶碗里哪还有水。
“小楼……” 林榆刚才还紧绷的情绪被陆未晞的举动放松不少,又好气又好笑的走到她身侧轻轻的给她拍起背来。
刚才取箭的时候,多冷静专注的一个姑娘,现下却迷糊的可爱。
“咳咳咳咳,” 陆未晞顺了半天气,也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对不起,是我忘了。”
“陆姑娘……” 岑白收拾好床边的东西,走到她跟前,满眼全是感激。
刚才这位姑娘救主子的全部过程,他一一都记在了心里,说不心疼主子是假的,但要说不感激她,也是假的。
九死一生啊,这次,实在太凶险了。
“命只是暂时保住了,最难熬的是看他能不能挺过今晚。” 处理伤口只是第一步,这男人受了这么重的伤,难保今晚不会发烧,还有后续的治疗和恢复…陆未晞有些担忧的看了看自己的病人,长得这么好看,身材又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死了怪可惜的。
“还请姑娘明示。”
“你先把这个给他喂下,一会再按照我开的方子去趟药材铺。” 说着,便从药箱里取出一白一红两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