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未晞没想到秦湛倾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林榆当下却立即就明白过来了。
关键就在这玲珑醉上。
这酒甘香清冽回味悠长，但因为后劲极大，老宫主千叮咛万嘱咐切记不可贪杯，所以他也只得了这一坛而已。但今日摆在三人桌上的，可是整整三坛。
林榆对秦湛倾这种想要灌醉人家再套话的低劣的手段，表示很鄙视。
秦湛倾像是没收到林榆鄙视的目光一样，盯着陆未晞似笑非笑的又问了一遍：
“小侄女，你这医术从何而来？” 声音低沉温柔，满满都是蛊惑的味道。
陆未晞刚饮了三杯，脸上已现绯色， 眼神也不似刚才那般清明。
“小楼……” 林榆颇有几分担忧的看着陆未晞，心下颇有几分矛盾——
对于陆未晞最近的转变，他见得最早也最多，其实他比秦湛倾更加好奇，但他更希望那些话是陆未晞在清醒的时候亲口告诉他。
陆未晞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脚步不稳的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了窗子。
正月里的冷风吹进，让原本憋闷的屋子一下子通透起来，也让房里的三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陆未晞看着窗外树影婆娑，站了许久才开口：
“我不喜欢被人质问，更不喜欢被人诓问，所以，下一次有问题的话，你们可以直接点问我。”
陆未晞转过身，眼中早没有刚才的朦胧，一片坦荡：
“如果我说我这医术算是祖上传来的、也算是自学的。不知这个答案，二位可信？” 陆未晞不想撒谎，但她医术的来历却是不能跟两人坦白，只模糊的回了一句。
秦湛倾和林榆都听出来陆未晞生气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秦湛倾先开了口：
“当年蒙陆夫人照料，只是陆夫人早逝，没想到陆夫人真将那一身医术传承了下来，到底是我逾越了。”
陆未晞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秦湛倾。
“小侄女是个爽快人，有陆将军的风骨，还承袭了陆夫人医术，” 秦湛倾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本王刚才造次了，这一杯我自罚。” 说完便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既然秦王今日来找我是询问当日之事，那说我也说过了，问你也问过了，想必二位还有许多事情要办，我就不耽误二位的时间了。” 陆未晞打开门，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
此刻门窗俱开，寒风一下子呼哧哧的穿堂而入，陆未晞原本放在桌案上的几本书页被吹得哗哗作响，林榆余光一扫，隐约可见的书页里是一些草药的插图，心下更是惭愧了几分。
秦湛倾和林榆两人分别关上了门窗，秦湛倾倚窗而立：
“调查御膳房与太医院之事，恐涉及医理，还请小侄女帮忙。”
“我刚才说了，帮忙可以，报酬呢？” 陆未晞态度不冷不淡，秦湛倾却看得出这次她开口提帮忙，陆未晞的态度不像方才那么友善。
如果说刚才提报酬只是戏谑，那这回她可是认真了。
这小丫头，真生气了。
“皇兄赏赐的那些药材，你随便挑。” 秦湛倾道。
年宴上皇帝赏赐的那些药材，都是极品，在民间有价无市，秦湛倾料定作为医者陆未晞对那些东西一定感兴趣。
陆未晞点点头，这个报酬她很满意。
“此事，不管你们调查出多少东西，呈报给陛下的还需斟酌。” 见陆未晞态度有所缓和，林榆方才开口。“你刚回来，陛下就将此事交给你调查，表面上是说你与几位皇子都没有交集乃旁观之人，其实也是报着试探你能力的态度。”
“嗯。” 秦湛倾点点头，“这个度我自会把握。”
“皇兄只给了我七日时间，事不宜迟，明日就开始，我会派人来接你。”
*
翌日，陆未晞女扮男装出现在秦湛倾眼前的时候，分明看见他眼神里一抹闪过的精光。“小侄女这幅打扮倒是俊俏。”
陆未晞身为郡主，此事本与她无关，自然不方便泄露身份。
“你不会是准备在调查的时候也这么叫我吧？”
“那小侄女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秦湛倾问。
陆未晞想了一下，答：“叫楼公子吧。”
她叫小楼，叫楼公子应该没人想得到她就是陆未晞。
“不好，” 秦湛倾摇摇头，“叫楼公子显得疏远，你乔装做本王身边的人，自然需要一个听起来熟稔的名字。”
陆未晞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你定吧。”
“就随子凌，叫你小楼吧。” 秦湛倾笑眼眯缝。
陆未晞无所谓，秦湛倾给她准备这一身衣服刚好是一个随从的装束，直接叫小楼听上去就像是他身边的一个随行，一旦有人问起来，也可以说是跟在秦湛倾身边的小大夫，倒也无妨。
“你记得，在外不要叫我小皇叔，唤王爷便好。” 秦湛倾很是“贴心”的提点了一下陆未晞。
一直也没叫你过小皇叔好不好？陆未晞腹诽，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嘴上却答，“我知道了。”
二人从秦王府出来，不一会马车便停在了御膳房门口，御膳房总管太监收到消息，早早地就在门口迎接了。
“奴才参见王爷，。”
“免礼吧。”
“王爷，您这边走。”
秦湛倾和陆未晞跟着太监走进了御膳房存储每日饮食清单的资料室，秦湛倾当中而坐，陆未晞就站在一边。
“王爷，这是年宴当天的饮食清单，请您过目。” 太监恭恭敬敬的递上了当日菜品清单的记录。
“小楼，你过来一起看看。” 秦湛倾翻了几下，将记录递给了陆未晞。
“是。” 陆未晞结果东西，细细的翻看，听见秦湛倾又问了御膳房总管太监几个问题——
“你们御膳房定从初拟菜单到最后出现在年宴，中间都有什么流程？”
“回王爷，御膳房会根据最近的时令菜品和参加年宴的对诸位皇亲的口味记录，初步确定菜品，交由太医院初审；初审没问题之后，才会呈给后宫里负责主持年宴的娘娘，娘娘确认之后，如果没有调整，那我们就开始准备了。如果有调整，我们会将调整后的清单再给太医院校审一次再行准备。”
“后宫里负责主持这次年宴的人是哪位娘娘？”
“回王爷，是皇贵妃娘娘。”
“这份清单娘娘可曾亲自过目？”
“回王爷，饮食清单定下之后，奴才就呈交给了皇贵妃娘娘。”
“娘娘给你回复消息的时候，清单内容可有更改？”
“回王爷，奴才将清单递过去之后，娘娘当天下午就派人给了回复，说只要太医院审过没问题便可照做，娘娘未曾更改。”
“那太医院校审过？”
“回王爷，一切都是按流程走的，在呈交娘娘前太医院已经审过，太医院那边应该也有记录。”
“好，” 秦湛倾点点头，“这份清单暂且留在本王这里，再有问题的话我会派人来传召你。”
“是。”
御膳房总管太监退下后，秦湛倾看着站在一旁认真校看记录的陆未晞，道：
“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单看这份记录，还看不出什么，我想对照着太医院拿到的那份一起查看。” 陆未晞合上手中的记录，又递给秦湛倾。
“好。” 秦湛倾点了点头。
随后，秦湛倾带着陆未晞在御膳房四处转了下，又一道去了太医院，问了差不多的问题，又带走了太医院那头校审的年宴饮食清淡，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