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把狼狈少女谋杀在浴室】
在一个陌生的街口停下，曾洛气喘吁吁地喘着粗气，弯着腰，背靠着墙，看得出来伤口很疼，他却在忍耐。
沙卓尔随身带着一块白色的手帕，她递给曾洛，想了想还是尝试着亲手去擦那些汗和血渍，曾洛显然也有点尴尬，他接过沙卓尔手里的手帕，简单地擦了擦嘴边的血。两个人目光一对视，又匆忙避开。
“对不起……”沙卓尔声音颤抖地说说来。
曾洛摇了摇头，很明显，挨过拳头的脸散发着不均匀的铁青色，还有淤血和红肿。
沙卓尔想再说什么，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别哭。”曾洛小心地拿刚才手帕没有被污染的一面给沙卓尔擦了擦眼泪。
“我们去医院吧，你的伤太严重了。”
曾洛说：“没事，死不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沙卓尔失控地掉着眼泪，这些日子积压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
曾洛说：“别这么说。”
“婼寒的失踪都怪我，当时她跟我说她要走，我明明应该想办法留住她，或者跟她一起走的，可是……我选择了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让她一个人走，她一定非常伤心，那么偏僻的地方，那么黑的夜晚……如果她遇到了什么不测，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我引起的！”
“傻瓜，这不是你的错。”曾洛说。
“不，真的，我每天都会后悔一遍，如果有时空穿梭机，如果回到那天晚上，我一定不会让她孤独的一个人走掉，你不知道，婼寒曾经给过我那么多的帮助，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我却让她一个人走掉……”
“不是的……”曾洛欲言又止。
“我是个太自私的人，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朋友……”
曾洛看到沙卓尔如此自责，心里也很难受，他终于忍不住，他说：“沙沙，你听我说。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沙卓尔已经认定自己是个罪人，无论曾洛怎么说她都听不进去。
曾洛说：“你听我说。”
沙卓尔惘然地看着曾洛。
曾洛说：“你刚才说，金婼寒那天心烦意乱，对吗？”
“是的，我当时回到帐篷里，婼寒浑身湿透了回来了，坐在那里一直生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呢？”
“然后她突然说她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再待下去她就要疯掉。”
“接着她就走了，对吗？”
沙卓尔点点头。
曾洛长舒一口气，说：“我猜的果然没错。”
“什么？”
“那天晚上其实我见过她。”
“见过她？你是说？”
曾洛说：“是的，当时，就在你跟凌岁岁跑来找我之前，我见过金婼寒。”
沙卓尔顿时感到很惊讶，曾洛说：“我当时一个人在海滩，金婼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去了海滩，我们俩说了几句话，她说她想跟我游泳比赛，她就先跳下海去游泳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你们就来了……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沙卓尔恍然大悟。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她说遇到了两头妖怪……”
曾洛说：“差一点，我们俩就讲和了。我也没想到突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沙卓尔难过地说：“婼寒会出事吗？”
曾洛很肯定地说：“不会。”
“为什么？”
“我有直觉，她不会出事，她只是暂时不想见任何人，躲起来了。”
沙卓尔真希望曾洛这些话是真的，如果是这样，如果金婼寒只是躲起来了，那简直太好了，可是，她不敢如此乐观，她从来都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她总是把事情往极端里想，想来想去自己已经快要疯掉。
“先不要过于悲观，毕竟没有消息说海边有人遇难。”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沙卓尔无助地望着曾洛。
曾洛想了想说：“再等一天，如果还是没消息，报警吧。”
送沙卓尔回家的路上，曾洛一直感觉自己浑身疼，每一寸肌肉似乎都被撕裂了般痛苦，但是为了不让她担心，他一句话都没说。
到了小区门口，沙卓尔停住脚步对曾洛说：“就到这里吧。”
“好，回去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
“你也回家吧……真的不要去看医生吗？”
曾洛摇摇头了，沙卓尔说：“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有药水吗？”
“放心吧，你回去吧，我看着你上楼。”曾洛其实已经忍不住了，他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爆炸了，他怀疑自己受的伤没有想象中轻松。
沙卓尔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离去，突然看到在小区里面有一个人在四处张望。
竟然是宋明！
宋明也同时看到了沙卓尔，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面色很沉重地说：“沙沙！”
沙卓尔很尴尬，迅速地回头看了一眼，曾洛还没有走，当然，曾洛也看到了宋明，他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宋明，也觉得非常尴尬。
宋明看了看灰头土脸的沙卓尔，又看了看不远处更加狼狈的曾洛，心沉到谷底。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沙卓尔笨拙地问道。
“你用公用电话给我打电话，挂了之后我怎么也找不到你，只好在你家门口等。”
“对不起，电话忽然断掉了……”沙卓尔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宋明似乎对于这件事没兴趣，他绕过沙卓尔，走到曾洛面前，看着他的伤，非常奇怪地问：“怎么了？你跟谁打架了？”
曾洛说：“没事。”
宋明回头看了看沙卓尔，再回头看了看曾洛，“你们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沙卓尔快走了几步，到曾洛身边，对宋明说：“这都怪我……”
“跟你没关系。”曾洛制止了沙卓尔的话，“你快回家吧。”
宋明低沉着脸说：“曾洛，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曾洛也有点恼火：“没什么事！大惊小怪。”
沙卓尔很难过地看着曾洛，想想因为自己而让曾洛受伤，无法原谅自己。
就在三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响亮的声音出现了，三个人几乎同时回头看过去，凌岁岁出现在小区门口。
当时凌岁岁正从外面回来，突然在小区里发现了曾洛，先是木立了一下，接着“哇”的一声，几乎如触电一般花痴上身般，大喊起来。
“哇！……是曾洛！”
喊完，随着她的声音，她飞快地跑过来，“好巧，我刚才在路上还在想你，竟然真的见到你了，难道是老天听到了我的心声吗……咦？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肿了？你身上怎么还有血，……你跟人打架了吗？”
曾洛一看这样的场景，本来已经很头疼，现在感到快要爆炸了，他不想面对宋明的质问，也不想跟凌岁岁解释什么，更不希望让沙卓尔跟自己一起承担这些额外的追问，他低了低头，尽量让垂下来的头发遮挡住脸，然后转身就走了。
“曾洛？曾洛？”凌岁岁追了上去。
她关切地抓住曾洛的胳膊，“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受伤了？让我看看……”
曾洛烦躁地甩开凌岁岁的手，脚步加快，凌岁岁执著地再次抓住曾洛，“……你别走那么快！”
曾洛停住脚步，忍住疼，对凌岁岁说：“你不要再烦我，好不好？”
“我这是关心你！”凌岁岁急了，“怎么是烦你呢，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可是，我不能不管你！走，跟我去医院！”
“我要回家了。”曾洛说。
“去完医院再回家，走，我带你去，前面不远就是医院！”凌岁岁固执如牛，拉住曾洛就走，路上人来人往，曾洛不好继续跟她推搡，但是曾洛绝对不希望被凌岁岁的关心所绑架，更不想去医院那么夸张，于是他还是想回家。
凌岁岁看曾洛还在抗拒，顿时小宇宙爆发，她说：“曾洛！我很严肃地跟你说！必须要去医院！我不管你怎么想，今天要听我的！”
“不去。”曾洛面无表情，还在抵抗。
“去不去？”凌岁岁再一次问。
“……不去。”曾洛勇敢不屈。
“最后问你一次！去不去？”
曾洛没说话，眼神撇向一边。
凌岁岁拿出手机说：“好吧，不去是吧？那我打112！”
“你疯了！”曾洛抢过手机，凌岁岁竟然真的已经拨出去112。曾洛赶快挂断电话，凌岁岁再问一次：“你到底去不去？”
曾洛完全没有办法，就这样被凌岁岁连恐带吓拖去了医院。
曾洛和凌岁岁呼啸着离开之后，剩下宋明和沙卓尔，尴尬地面对面。
夏末的知了还在拼命地号叫，树叶也配合地微微颤动，世界突然在这喧嚣声中静止下来，除了知了和树叶，一切都静止不动了，像一幅半成品的水墨画。
沙卓尔想回家，腿却无法挪移，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害怕面对宋明。
宋明也在沉默，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宋明突然说：“我走了。”
说完之后，他连看都没有看沙卓尔，径直低头向小区外面走去。
沙卓尔脱口而出：“……等等！”
宋明停住了脚步，回头看沙卓尔。
沙卓尔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宋明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神有点复杂。
“……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
“那么冒失，打电话给你……”
“我应该说感谢。”
“感谢？”
“感谢你在危险的时刻，会想到我。”
沙卓尔低下头，觉得自己一切都太冲动，太愚蠢，太不周全，太不合时宜。
“好了，”宋明微微一笑，“我只是担心你，现在看你没事了，就放心了。”
“宋明……”听到宋明这样一说，沙卓尔更加自责。
“你回家吧，好好洗个澡，把这个狼狈落魄的少女谋杀在浴室里，还原原来阳光明媚笑起来很甜的那个姑娘。”
沙卓尔点点头，内心流淌着无限的感动。
“好，我走了，高兴点。”宋明强颜欢笑，说完这些话，显得有点落寞。再次转身走了。留给沙卓尔一个非常伤感的背影。
回到家里，沙卓尔的父母也显得很疲倦，显然，金婼寒的母亲没少折腾，沙卓尔对父母表示很愧疚，却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弥补。
这一切是因她而起，可自己却一逃了之，留给父母去面对这可怕的场面。
实在是太自私了。
她打算跟父母坦白这天发生的事。
奇怪的是，父母并没有质问她，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只是无精打采阴沉着脸，默默地坐着思考着什么，昏黄的灯光下，光线忽明忽暗地打在他们的脸上，一下子感觉他们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沙卓尔坐在父母旁边，开口说：“爸妈，对不起，那天我说谎了……”
沙父好像没听到沙卓尔的话，当女儿是空气一样。
他站起身来，对沙母说：“就这么决定，拖下去不是办法。”
沙母说：“是，金珠完全失去理智，而且现在咬定了要我们负责，这不公平。”
“爸妈……”
沙父说：“我现在就报警，不管发生什么事，把人找到最要紧。”
“爸……”
沙母说：“沙沙，你赶快去睡觉吧。”
“妈，你们要报警吗？”
“现在只能这样，婼寒这孩子从小就野，现在搞出这么大的事来，还是交给警方处理吧。”
沙卓尔想说什么，但是看到父母的决意已定，也就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