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女巫扫帚上的飞蛾】
这天沙卓尔一回家，就被妈妈给叫住。
“卓尔，你们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沙卓尔奇怪地看着妈妈，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赶快告诉我。”沙卓尔的妈妈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语气也很严厉，让沙卓尔心里有点害怕。
“妈，我不知道您说什么。”
“别装傻，把一切都告诉我。”
沙卓尔说：“什么是一切？”
沙卓尔的妈妈说：“今天下午金婼寒她妈来咱家了，大吵大闹，问你把金婼寒藏在哪里了，说她已经好几天不回家了。”
沙卓尔的心咯噔一下，完全懵了。
“到底怎么回事？金婼寒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家？”
沙卓尔带着哭腔地说：“妈，最近我也一直在找她，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你们俩不是好朋友嘛？不是整天在一起吗？怎么会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真的不知道。”
“我告诉你卓尔，这次金婼寒她妈好像非常生气，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你可能不想出卖她，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她妈肯定还会来找你，她去哪里了你赶快告诉她妈一声，别让她担心。”
“妈，您不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沙卓尔着急地眼圈又红了，最近只要一提起沙卓尔她就会哭，眼眶红肿疼痛都已经习惯。
还没等沙卓尔说完，门又咚咚地响起来，敲门声音非常大，伴随着匆促的脚步和呼吸声，隔着门都可以听到的杀气腾腾。
沙卓尔下意识地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沙卓尔的妈妈去开门，门还没等完全开启，金婼寒的妈妈就冲了进来，一眼看到沙卓尔，她像是一只豹子一样向她扑过来，抓住沙卓尔的胳膊咆哮道：“那个死兔崽子去哪儿了？赶快告诉我！”
咆哮声夹着飞沫向沙卓尔迎面袭来，沙卓尔吓得浑身发抖，她妈妈这时候也过来拉她，试图保护女儿，但是金婼寒妈妈目露凶光，十分吓人，手臂的力量也很强烈，沙卓尔感觉到被她扭着的胳膊生疼。
“你消消气，孩子什么也不懂，你先别着急，我正在问她。”沙卓尔的妈妈劝着金母，但是金母完全没有要缓和的意思。
“你说话，她到底在哪？”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无力招架的沙卓尔觉得自己的声音虚弱如蚊蝇，在金母的摇晃里，她彻底地精神崩溃了。
“金珠，你着急我理解，但是你这样问，孩子也说不出什么。”
“那天晚上你女儿大半夜来我家敲门，你问问她是不是！”说着，金珠又怒向沙卓尔，提高了八个高度说，“那天晚上你半夜来敲门，到底怎么回事？”
沙卓尔只剩下摇头，说不知道，大脑里完全没有了意识。
“你肯定知道金婼寒这个混球的消息，赶快告诉我这回我一定打折她的腿！”金婼寒的妈妈骂骂咧咧，口中的唾沫飞溅到沙卓尔的脸上。
“金珠，你别冲动，听孩子怎么说。”沙卓尔的爸爸都看不下去，放下手里的报纸，站起身来劝。
“现在是我的闺女不见了，你让我别冲动？你们的孩子好好的，我的孩子发生了什么事我还不知道！”
沙父沙母看起来也是很难以招架金珠这样的歇斯底里，她是完全不顾及情面，随时随地会爆炸的那种人。
“我们会问出来孩子的下落的，如果我们家卓尔知道。”沙父半安慰，半劝解。
“我们家孩子从小就傻，实在，心眼少，不像你们家孩子，闷声不吭，有老主意，有心计。”金婼寒的妈妈丝毫不留情面地说，手里还紧紧抓着沙卓尔，一点都没有放松。
“金珠，话不能那么说，我们女儿什么样我们很清楚，你们家婼寒从小就野，我们还害怕我们女儿跟她在一起也学野了呢。”
“你给我说清楚？谁的孩子野？”金婼寒的妈妈突然被点了敏感穴位，几乎是蹦跳起来，一步窜到另一边，疯狂地大骂，叉着腰冲着沙父喷过去。
“金珠，你能不能冷静一下？你这样跑到我们家里来闹，我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好歹也让我们把前因后果了解一下……”沙卓尔的父亲也有点蔫了，面对这样一个疯狂的女人，如果选择跟她一起疯狂，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为了体面，为了息事宁人，大部分人面对一个疯狂的人，只能选择妥协和投降。
沙卓尔趁机挣脱了可怕的魔爪，拼命地向楼下跑去，后面还传来了金婼寒母亲气壮山河的吼叫：“小兔崽子你别跑！回来给我说个明白……”
沙卓尔跑下楼，径直跑出大院，一直跑向未知的地方跑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逃跑，逃跑，逃跑，不管去哪里，总之再也不要看到那个可怕的女人。如果说小时候那个庞大的恶魔形象已有雏形，那么这一次恶魔的侵袭已经造成了无可比拟的伤害。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仿佛是一个真空的世界，所偶有的人都是机器构造，有条不紊，商贩在叫卖，孩童在奔跑，快递员在奔波，共享单车纵横交错，一个如此噪杂的世界，夹杂着空气中飘荡的各种鸟虫叫，再加上耳边回荡的辱骂声，沙卓尔感到自己快要疯掉了，她浑身无力，精神溃散，金婼寒的失踪已经让她神经极度脆弱，如今要面对更加可怕的现实，沙卓尔真的感觉到自己无力承受。
奔跑吧，离开这个讨厌的世界，逃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去，就像当年跟着金婼寒义无反顾地爬到高高的大树上。远离地面，虽然离天空还是很远，可是，那种超脱的感觉真的很好，头顶蓝天，脚踩大地，即使在夹层中，仍旧可以感受到逃离的快感，这些感受都是金婼寒给她的，她们共享的，如今，金婼寒不知身在何处，她一个人的逃亡如此慌张，毫无方向，该去向何处，能逃到哪里？
才发现这些年对金婼寒渐成依赖，有她在，沙卓尔从来不感觉孤独，不感觉恐惧，金婼寒就像一个手持魔杖的女巫，骑在扫帚上飞舞，沙卓尔则是她扫帚上的一只飞蛾，愉悦地跟着她快乐旅行，没有风险也没有遗憾，就这样快乐的旅行。
她指引的方向都是正确，她拨开的迷雾都是美景，她给她带来的一切感受都是那么美好，可是如今，金婼寒突然消失了。
女巫使用魔法，让自己隐身了，沙卓尔这只扫帚上蛾子失去了依仗，于是丧失了方向，又在天地之间漫游，它并没有独自飞翔的能力，也不懂如何降落回人间，它茫然无措，无处安身，非常难过。
就这样，不知道跑了多久，沙卓尔才停下来，不是因为找到了方向，而是实在跑不动了。她擦了擦眼泪，气喘吁吁地找了一棵大树下停住。手机地拼命响，是家里打来的，她很害怕，很担心，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和金婼寒的母亲，于是她挂断了电话并且果断关机。
暂时的安静让她找到了一点安全感。
不知道该去哪里。
家目前是回不去了，去哪里呢？
沙卓尔来回徘徊，却一直无法决定，又饿又渴又疲倦，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身边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沙卓尔拖着疲惫的双腿走了几步，看到一个废弃的公用电话亭，径直走过去，摸起了电话，居然提示可以投币拨打电话，这是太好了……像旅人在沙漠里看到一股清泉，有种救命的欣喜。
她立刻拨打电话，对，打给宋明。目前，她可能感觉最能理解她心情的就是宋明了吧。
而且，近期因为常联系，她也背过了这一串数字，顺着记忆拨下去号码，宋明在那边接了电话。
“喂？”
沙卓尔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我……”
“喂？是谁？”宋明显然没听出来沙卓尔的声音，也许因为显示的是公用电话的号码。
沙卓尔说：“是我，沙卓尔。”
“哦，沙沙？是你，我没听出来……你怎么了？你在哪里？怎么周围那么嘈杂？”
“我在外面，公用电话打的。”
“公用电话？现在还有公用电话能用？”
“是的……”
“发生了什么事？我感觉你的声音不太对，好像很沮丧。”
沙卓尔看着周遭车水马龙，感觉眼睛又湿润了。
“刚才婼寒的妈妈去我家了，她要我告诉她婼寒的消息……”
“她没有伤害你吧……”
“……”
“快告诉我。”
“……”沙卓尔想起刚才家里的一幕，说不出一句话。
“沙沙？”
“我觉得很害怕，真的很害怕……”眼泪刷刷地掉下来，沙卓尔哽咽到无法说话。
“沙沙，你现在在哪里？告诉我具体位置，我马上去找你！”
沙卓尔四面环顾了一下，她只顾着奔跑，根本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手机关机也没办法定位，在哪里？现在是在哪里呢？
正犹豫着，电话忽然断线，她喂喂好几声，却始终没有通讯讯号，她赶紧投币，可是电话就像是跟她开了一个玩笑一般，奇迹复活，又轰然死去。
此刻的她如同一个走失的孤儿，失身地握住唯一的希望，却发现已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