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不急，嘉祥才17岁，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百善孝为先，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再怎么着，也得先把家成了，斓曦，你说呢？”
“啊？我……”斓曦害羞地垂下头。
“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你让人家说什么？胡闹！”
听着这三人聊这些，他忽然觉得自己该走了，可是接下来那妇人的话，又让他发现自己还是可以做些什么的。
“东西我都置办齐全了，日子也挑好了，想必嘉祥现在也在回家的路上，等他一进门，我就把这婚事给他办了！”
“混账！”那老爷一把掀翻茶盏，斓曦去收拾，被喝止。
“老娘今天还真就混账了，本来这婚事是打算他俩十四岁的时候办的，硬是拖了三年。儿子已经十七岁，该学着做生意，管理家业。”
“现在是新时代，嘉祥的婚事该由他自己做决定！”
“我是他娘，我说了算！”
“胡闹！”
“胡闹？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外表一副乐善好施，是钱财如粪土的模样，可骨子里就是一个守财奴！”
“闭嘴！”那老爷愤怒而起，一个巴掌扬起，但瞥了一眼旁边杵着的斓曦，又收了回去。
“老爷息怒，夫人息怒，家和万事兴！”
“瞧瞧，一个丫头都比你懂事！”
斓曦惊恐地跪下，“斓曦只是一个丫鬟，丫鬟怎么能和主母相提并论？”
“起来，看把你吓的，小脸都白了！”妇人将斓曦扶起。
“我和夫人有话要说，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下去吧！”
“是，老爷！”
“慢着！都是一家人，回避什么，留下！”
“这……”斓曦有些为难。
“也是，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就留下吧！”
此时，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老爷，夫人，不好啦！”
“忠叔，我不是让你去接少爷吗？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妇人着急地上前。
“老爷，夫人，不好啦，少爷出事了！”
“啊？”妇人一怔，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幸亏被旁边的丫鬟斓曦扶住。
“别急，慢慢说，把事情说清楚，少爷怎么了？”
“回老爷，老奴奉夫人之命去省城接少爷，到的时候，却见他被吊在城门上，血肉模糊的。听说是参加什么革命党，被处以极刑！”
“什么？”那剽悍的夫人，直接晕了过去。
但那老爷却颇为镇定，问道：“尸体呢？”
“说是要挂在城门口示众一个月，使了钱也没用！”忠叔眼眶红红的，不时地掉下几滴眼泪。
那老爷皱着眉在门口伫立了良久没有说话，因为被掐了人中那夫人也很快醒来，吩咐下人挂白绫，却被丈夫喝止。
“忠叔，你的眼神儿一向不好，你确定那被吊着的一定是少爷？”
“这……那人满脸的血，看不清脸，但是他手上戴的那串转运珠老夫认得，是夫人特地去庙里求的，少爷从不离身。”
“嘉祥，我的嘉祥……”夫人哭嚎着。
“这么说嘉祥真的没了？”
“老爷，夫人，节哀！”
这时，又有一个家仆风尘仆仆地进来，交给那老爷一封信。那老爷看完后，良久不语。
“老爷，这白绫还挂吗？”此时，一个仆人低声问道。
那老爷双拳紧握，冷声道：“不挂！挂红！”
“什么？挂红？”那妇人哭声戛然而止，指着丈夫质问道：“儿子没了，你竟然挂红，你想干什么？”
所有的仆人都被这句话怔住了。
“当然要挂红，因为这是件天大的喜事！”
“什么？你……”
“我什么？我为什么现在才知道，对吗？”那老爷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那妇人的眼神明显有些闪烁不定。
“你这个悍妇，这么多年来，我处处包容你，你竟然给我戴绿帽子，我打死你！”
“老爷，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夫人虽然脾气急了些，可是她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至多也就是初一十五去庙里上香吃斋。怎么可能……您一定要明察啊！”
“斓曦，你起来！”那老爷将跪下求情的丫鬟扶起。
“那和尚什么都招了！”那老爷从怀里掏出一张摁了手印的纸，扔在妇人面前，“看你自己干的好事，我已经替别人养了十七年的儿子，现在绝不可能让这白事，污秽了我的门庭。”
“你的门庭？若没有我，你能安然的得到这万贯家财？”妇人冷哼了一声。
“来人啦，取笔墨纸砚！”
一炷香的功夫，那老爷便将休书写好，又命人取来二十块大洋。
“现在是新时代，不流行沉塘，你该庆幸。念在我们毕竟夫妻一场，这些钱你可留作回乡的盘缠。来人，把这个悍妇给我赶出去！”
因为平时恃强凌弱，太过骄横的缘故，那一刻除了那斓曦，没有人对她送去半点同情的目光。前一刻风光无限的主母，这一刻却成了弃妇，也是令人唏嘘。
扶风正一笔笔的记录着，却见那老爷握住了斓曦的手，“别为这样的人难过，不值得！”
斓曦后退两步，将手缩了回去。
“别怕，过来！”那老爷见斓曦畏惧，便主动靠拢了过去，“今日既是大喜，老爷我决定喜上加喜，从今以后，斓曦就是这宅子的女主人！”
“啊？这万万使不得，斓曦只是一个粗使丫头！”斓曦哆嗦地瞄了他一眼，随即将头埋得更低了。
“没有人比你更善良，本分！既然一切物品都准备齐全，择日不如撞日，咱们明日就成婚。正好你我都是孤家寡人，也没啥要紧的亲戚，就这么定下了！”
“可是老爷你不是常说，现在是……”她想说现在是新时代，婚姻不是该讲究自愿吗？然后他却说：“什么都不要说，老爷我心意已决，非卿不娶！”
他在想，这正常吗？只怕又是个人心不古的深宅大院。
很快大宅子里就挂满了红绸，下人们细细地装点布置，直到夜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