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又眼花了吗?她弯腰去捡报纸,完了又回头,他还在,不是眼花。
“周先生,您怎么来了!”她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小跑上前开了门。周笙的脸苍白了许多,写满了倦意。
“我路过,顺道来给你送这个!”周笙将手里的劳务合同递给她,“既然你已经看过新闻,那我就不赘述了,合同你看一下,合适的话就把字签了吧?”
司机刘叔从车窗里递出一支钢笔来,周笙接过交给江信,江信看了看合同,觉着都还挺合理的,便签了。
“一式两份,咱们各执一份,你要妥善保管,再见!”周笙签过字之后,将其中一份给江信,便离开了。
“他好像很累!很累!老天爷,他是个好人,祝愿他一切都好!”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默默祈祷。
幸福来的太突然,本来还有些担心,他不过是一时戏言,没想到才过去几天,他就真的送来合同。江信关上门,张开双臂自由地旋舞,不仅仅是因为终于可以有事可做,她喜欢曲信这个角色。
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内心如此的渴望走出这个院子,就像小鸟渴望天空,花草渴望阳光和雨露。
所有人都不在,这个空间此刻只属于她一个人,没有嘲笑、怜悯,也没有自卑。
咔擦,一声开门声,结束了这一切,可能是因为长相上的缺陷,上天赋予了她超乎常人的视觉、听觉、嗅觉。
她打开客厅门,薛姨正好带着明天去白云观所需的东西站在门口,正要将手里的钥匙插进锁眼。
“薛姨,你回来啦?”
“二小姐,什么事这么开心?笑得跟花一样!”方才出门的时候她还是满脸抑郁,此刻又像初升的太阳,眼睛明亮得似乎要放射出几束耀眼的光芒来。
“薛姨,你看!”江信兴奋地将背在身后的合同呈现在她的眼前。
“这是什么,二小姐你稍等一下,我把手里的东西放了就来。”薛姨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擦了擦手,接过她手里的几页纸,“这是用工合同,好多字不认识!”她又翻了翻,看见下面有江信和一位周什么的签名。
“这个字我也不认识,”薛姨指着那个‘笙’字。
“这个字念笙,他就是周笙,方才他路过这里,和我签了这份合同,听爹爹说这是具有法律效力,受法律保护的。”江信说着又开心地转了个圈儿。
“那这么说,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这个周先生还真是一个可靠的人,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他。可是二小姐,这件事你该怎么和老爷解释呢?虽说现在是民国了,思想比较开放,但您毕竟是小姐,抛头露面总是不好的。”
“我已经想清楚了,这份工作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喜欢而且一定要做。我要做个独立的女性,不想再活在爹爹和姐姐的保护下,不想再做个拖油瓶!”
“啊!二小姐,不可以这么说,什么‘拖油瓶’,你不要听别人胡扯,那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薛姨,你知道吗?每当我看见马路上人来人往,做着各种各样的事,内心是多么的羡慕。本来我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要在这院子里孤单的度过,但是我遇见了他,他给了我这份工作,让我又燃起了希望,我决定了哪怕是飞蛾扑火也要去尝试。”
“可是……”
“我想我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跟他们讲的,我看了新闻这部戏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开拍,薛姨在这之前,您一定要帮我保密好吗?”江信依偎进薛姨怀里,紧紧抱着她。
“好吧!我答应你,薛姨知道你心里苦,只要你能开心,薛姨都帮你!”
“薛姨,谢谢你,谢谢你像妈妈一样陪着我、照顾我、支持我!”
薛姨感觉到有温暖的液体滴在自己肩膀上,意识到她哭了,自己也禁不住掉下眼泪来,“好了,别哭了,时候不早了,想吃什么,薛姨给你做!”
夜深人静,八十九岁高龄的冯育才老先生,提着灯,在书架中穿梭,搜寻着什么,终于在一摞异常陈旧的典籍里找出几张折叠着的陈旧宣纸。
他靠着墙角坐下,将灯放在地上,用袖子小心擦拭掉宣纸上面积累的灰尘。颤抖着打开泛黄的宣纸,原来是几幅篆书,苍老的手拂过字迹,凹陷的眼眶里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