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内息运行满十二小周天,林醉才觉得好了些,周身蚂蚁啃食般的疼痛也渐渐淡了下去。又是一声门扉轻响,林醉本以为是宋西辞去而复返,右手虚握,下意识地祭出红魔枪。红魔枪枪身红光盈盈,似上古神器,来人哎呦一声,似是被吓了一跳。
听得声音不对,林醉仔细看去,才发现来者并不是宋西辞,而是一位头发斑白上了年纪的大娘。大娘身形富态,穿着粗布衣裳,手脚俱是宽大,一看便是常年下地干农活普通农妇。
林醉连忙收起红魔枪,赔着不是:“对不住啊,吓着您了,我还以为是坏人。”
大娘呵呵一笑,脾气甚好,道:“无妨无妨,姑娘年纪轻轻,孤身在外,是该小心一些。地上这样凉,姑娘怎么坐在地上,快起来,起来。”
林醉见大娘手上端着粗瓷碗,扑鼻一股药香,心下转了转,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
“这是赵家庄,”大娘将手中的药碗搁在茶桌上,转身将林醉扶起,两人并肩坐在床沿上,大娘用系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看向林醉时目光和蔼:“整个庄子拢共四十五户人家,都姓赵,小是小了些,也乐得安静自在。自上月起不知怎的,突然闹起了时疫,壮劳力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请了诸多郎中也没找出病因。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前些日子来了一位活神仙,几味草药下去,救活了不少人。大家伙都高兴得不行,向活神仙讨教这病究竟从何处而来,知道病因以后才好多加防范。活神仙说,病因复杂,不好确定,要将在时疫中病逝的人全部挖出来,开棺验尸,结果打开第一句棺材就见到姑娘躺在里面。”
林醉一愣,满脸的难以置信,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你说我躺在棺材里?”
“是啊,”赵大娘点点头:“当时姑娘躺在棺材里,周身冰寒,衣服鞋子都是湿的,模样着实吓人。姑娘突然动了一下,可把我们吓坏了,还以为是诈尸,那位活神仙救你出来的,交给我这个老婆子照料。我无儿无女,老伴儿也早早去了,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赵大娘一口一个活神仙的叫,林醉转了转眼睛,冷哼一声,道:“那位活神仙可是姓宋,穿着身墨蓝的箭袖锦衣,手上一把素面折扇?”
大娘一拍巴掌:“正是那位宋公子。宋公子可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长得好,医术好,心眼也好。不知哪家姑娘能有这般福分,觅得这样一位如意郎君。”
听完大娘一番话,林醉险些把眼珠子翻到后脑勺上。
医术好?她敢打赌姓宋的连脉搏在哪都摸不准,还敢冒充大头蒜给人医治时疫?
没死在他手上完全是老天保佑!
赵大娘没注意到林醉的神色,笑呵呵地将药碗放在她手中,道:“姑娘也不知在那湿冷的地方躺了多久,可千万不要冻病了。这药要趁热喝才不苦,姑娘快喝了吧。”
粗瓷碗里一泓黑黢黢的药汁,上面还飘着热气。林醉有心问一句,这药不是那位宋神仙开的吧,他开的药我可不敢喝。
转念又想到赵大娘一口一个活神仙的叫,对宋西辞满心敬仰,她又何必触人家的眉头。
心一横,牙一咬,端过药碗,连勺子也没用,直接灌了下去。
那药苦的厉害,回味却又带着某种植物的清香气,不像是寻常的伤寒药。林醉正欲询问这药里是不是加了其他的东西,就听外面一阵骚乱,有人嚷着:“快去请宋公子!”
听到“宋公子”三个字,林醉眼中掠过一阵寒意,她搁下药碗,嘭的一声撞开门,直接跑了出去。赵大娘追在身后嚷了句什么,她也没顾得上去听。
赵家庄拢共四十来户人家,远目望去皆是一片接一片的庄稼田地,田埂边有槐树和水井,其中最高大的一棵槐树下围满了人,声音乱糟糟地搅在一起,林醉只听到零星的几句——
“快!拦住她!千万莫叫她咬伤了旁人!”
“又一个发病的,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别让她跑了!”
随着一声尖叫,林醉看见一道瘦小的人影猛地撞开人群,披散着头发朝她跑来。
是个女孩,约莫十三四岁,身形很瘦,两条手臂细得像是竹竿,在半空中胡乱抓挠着,形状癫狂,身上蓝色粗布衣服也是破烂得不行,满身狼狈。脸上的情形更是惨不忍睹,嘴唇红得像是喝了血,颧骨外凸眼眶乌青,指甲暴涨至数寸长,指根处透出乌青的颜色,一副恶鬼附身的模样。
赵大娘也追了起来,看见这副情形险些吓晕过去,双手合十反复默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林醉道:“你们村子里那些染了时疫的人都是这副情形吗?”
赵大娘点点头:“是啊,先是高烧不退,然后突然就变了个人,见谁咬谁,咬谁谁得病!”
林醉心下叹息,难怪宋西辞那个混蛋能冒充神医治病救人,这根本不是什么时疫,而是更可怕的东西。
蓝衣女孩力气极大,一把抱住一个壮汉,张口便朝脖子上咬去。论体型,壮汉比蓝衣女孩大了两圈,手臂都快赶上小女孩腰粗了,对比这样分明,那壮汉却使上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从女孩的钳制下逃脱,嘶吼着救命。
这种情况下旁人哪还敢凑上去,纷纷向后躲。眼看着蓝衣小女孩就要咬上壮汉的脖颈,林醉长枪横递出,直直地刺向小女孩的眉心。
枪尖触及皮肤,仿佛撞上了钢铁,发出尖锐的鸣音。
蓝衣女孩被转移了注意力,扔下壮汉转身朝林醉扑来。蓝衣女孩并不会什么功夫,只是一味地撕咬抓挠,按理说不难对付,可她偏偏力气极大,加上一身硬如钢铁的皮肤,林醉的红魔枪刺在她身上完全不起作用。
林醉怕她伤及无辜,红魔枪脱手,化作光刃,织出赤红色的兵刃结界,将蓝衣女孩困在其中。兵刃结界坚固异常,莫说是一个寻常小姑娘,即便是出身于卜星世家自由修习星纹的高手,也未必破得开这结界。
蓝衣女孩被困在结界中,发了疯的四处冲撞,见找不到出路,本就狰狞的面目愈发癫狂,眼睛里浮起赤红的光,她大张着嘴巴,污黑的瘴气自口中吐出,她裹着一身浓黑的瘴气猛地朝结界光壁撞过去。
一下、两下、三下,每一次都撞在同一点上,金光灿灿的结界光壁渐渐有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