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公主。”
罗德昌不再说话,骑着战马,将兵器横在了马背上,执辔徐行。其余人等也默默地走着,他们生怕惊扰了公主的勃勃兴致。
公主的专车被欢乐的人们前呼后拥,迎亲的队伍足足有十里之长,举着哈达,向车驾频频挥手致意。
夹道欢迎的迎亲队伍太热情了,拥堵在道上,几乎要塞车了,走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走完。
阿忧抬起纤手,撂起了马车侧面窗帘的一角,透过缝隙,远远望去,硕大华丽的蒙古包门外,站满了乌孙国的王公、贵族,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翘足远眺,喜气洋洋的。
他们都在想,大汉的公主多大了?长啥样呢?是不是也跟那匈奴公主一样,黑不溜秋的?
阿忧放下了窗帘,围上了遮挡风沙的红丝巾,欣喜地说:“看来大汉朝在乌孙的威望挺不错的。”
冯嫽忍不住问:“公主,这些乌孙人的模样好吓人,怎么都赤发碧眼的?”
阿忧刮了一下冯嫽的小鼻梁:“有什么害怕的,不都是人吗?”
“他们像大猩猩,我还是有点害怕。”
身材娇小的冯嫽掀起了车厢前边的窗帘,猛然看到了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是放射状胡子的汉子,惊叫起来,“公主,你看,那个骑马过来的胖子!”
“不就一个胖子吗?”阿忧眯着眼睛,看向骑着高头大马的胖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几乎同时,那胖子的目光与公主的目光在空中对接了,他瞥见公主的如花美貌,傻了眼,禁不住垂涎三尺,涎水滴在马鞍上,浑然不觉。
这胖子不是别人,他是国王的堂弟翁归靡,心宽体胖,人称肥王。
“堂弟……”肌肉男军须靡叫了一声,“随我一块去迎接公主。”
翁归靡的眼睛还停留在缓缓行进的马车上,阿忧早已把车帘放了下来,他只看到左盼右顾的冯嫽挥着小手,与夹道欢迎的军民笑盈盈地打招呼。
当然,还有车驾两边护卫的罗德昌、贺剑南,翁归靡也看到了,不过他感兴趣的是美女,不是帅哥。
“堂弟……”军须靡又叫了一声,翁归靡还是没有反应。
军须靡终于失去了耐心,大叫堂弟的名字:“翁——归——靡!”
“臣在!”
翁归靡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落在公主车驾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看向了留着八字须的、头发弄成许多小辫的军须靡。
军须靡嘿嘿一笑:“堂弟,你在看啥呢?”
“这还用问吗?”翁归靡讪笑着说,“当然是看大汉的公主了……”
军须靡开玩笑说:“你要是看上了公主,那为兄就把她让给你好了。”
“那可不行。”翁归靡拍了拍肥嘟嘟的身躯,“解忧公主是汉朝皇帝特意赐婚给你的,我没有这个资格,除非我是昆弥……”
“唉,我都继承了爷爷的王妃细君公主,这回再和汉朝公主成婚,岂不是太自私了?”军须靡微微一笑,稍后脸色又显得忧郁了。
“细君公主的死,我一直不能释怀,如果没有收婚制,或许她有更多的选择,不至于忧郁成疾而死。”
“这收婚制也得改改了,祖孙共享一个妃子,好像有点乱……”翁归靡拍一捶在自己的大腿上,“王兄,如果我真做了国王,第一个要改的就是收婚制度!”
“我是做不到!改制等以后再说呗。”军须靡一拍马,往前去了……
翁归靡见军须靡策马去了,也赶紧跟了上去,他要亲自给解忧公主解下脸上的红丝巾,当然得讲究策略。
“吁——”
车夫高喊了一声,公主的车驾终于在离王宫八百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那里铺了红红的波斯地毯,一直延伸到王宫的门前。
如果不是汉朝皇帝派出大军在边境,要求乌孙国王必须给解忧公主举办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如果不照办,就是对汉朝的大不敬,就是坚持亲匈奴、两端持平的路线。
军须靡接管了细君公主、匈奴公主,按照当今的说法,至少是三婚以上了。
匈奴公主捷足先登,做了乌孙国的左夫人,汉朝皇帝也就不计较了,只是委屈了解忧公主。
阿忧公主掉价掉得厉害,堂兄刘彻为了给她一个安慰,争取一个高大上的婚礼,也不为过。大汉的驸马迎娶公主,没有婚礼,颜面何存?
军须靡用了200匹战马,才换来了这八百米远的红地毯,皇帝丈人的面子必须给足,以后有什么需要,丈人才会鼎力支持。
“公主,到了。”
罗德昌从战马上跳了下来,走到车驾的侧面小声地说。
“知道了,罗将军。”阿忧公主在里面应道,赶紧把红丝巾挂在了脸庞上,她要给乌孙国的军民一种朦胧美。
“公主,有请!”马夫在车厢前摆放好了一条凳子,而后退到一边去了。
马夫才走开,翁归靡等不及了,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直接趴在了凳子上,大叫道:“左将军翁归靡,参见尊贵的公主!”
阿忧公主拨开车帘,抬起脚,正准备下车,却发现垫脚的凳子上有一个人在那里,不由一怔,脚悬在了翁归靡的背上:“哎,肥仔,你是何人?”
“公主,我是左将军。”翁归靡微微一笑,“我愿做你的垫脚石,快下车吧。”
阿忧环视了周围的人,腼腆的说:“这恐怕不太好吧?”
翁归靡乐呵呵的:“我心甘情愿的,没有什么不好。”
“那我下来了。”
“嗯。”
于是,阿忧踩在翁归靡的背上,走下了车驾。
等阿忧一落地,翁归靡左手一个反手就扯下来脸上的红丝巾。
“猥亵公主,该当何罪?”罗德昌一个飞身过来,一把扣住翁归靡的右手腕,翻到背上。
“将军饶命。”翁归靡拿着红丝巾,“我在给公主赶牛虻……”
“罗将军,他是我堂弟,乌孙国的左将军,放开他吧。”军须靡上前来,向罗德昌请求道。
“看在今天是公主大婚的份上,本将军就饶你不死!”罗德昌松开手,把翁归靡架到了马车一边,警告道,“小子,以后还敢对公主动手动脚,我砍了你的手!”……
“公主,有请——”
军须靡带着随从一齐向阿忧鞠躬,右手扣在左胸上,态度很是端正。
“免礼,平身——”
公主看了一下最前面站着的大胡子,估计他就是昆弥军须靡,心里暗暗叫苦,我的妈呀,这五大三粗的,吓死个人!
“公主,有请。”
军须靡再次客客气气地说。
“不客气。”
公主莲步稍移,迈出了车厢。
那一刻,娇美的容貌好似鲜艳的桃花飘飞,令晚霞羞惭地匆匆落下去了。
乌孙王军须靡和她结臂并行的时刻,公主那温柔的举止,如同和煦的春风,幽娴的神态胜似天鹅的姣姿。
“特克斯草原,我来了!”
阿忧把自己的红盖头甩向了空中,因为在乌孙国用不着它了。
“公主安康,公主吉祥!”
军民们纷纷走近,向阿忧敬献哈达。
“谢谢你们。”阿忧公主用乌孙语与军民愉快地交流着。
欢迎仪式结束后,阿忧公主被迎进了王宫前的大草坪里,乌孙王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敬酒祝词,婚宴开始了。
在昆弥军须靡的陪同下,阿忧公主端着盛满了葡萄酒的夜光杯,走向每一席,向臣民敬酒,当然,阿忧只是舌尖在杯中点一点。
婚宴达到高潮时,君臣和牧民在一堆堆篝火旁,载歌载舞,庆祝乌汉再次结盟。
乌孙人的风情歌舞,热情奔放,汉家儿女的歌舞,更是大放异彩。特克斯草原成了一片欢腾的海洋。
在阿忧的不远处,有一双眼睛盯着她不放,他就是匈奴公主须卜兰的贴身侍卫长山。
阿忧公主的平安到来,让长山和提提尔玛紧张起来了。他们主仆二人在帐篷边商议了一会,而后又走开了……
特克斯草原的夜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涌动,那些亲匈奴的贵族们,他们嘴上说拥护昆弥军须靡,可心里是很不服气的。
“我要让那汉朝公主,活不过今晚!”
篝火边,一个须发花白的中年乌孙军官拿起刀子,狠狠切了一块鹿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