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晴天霹雳,炸的裴氏呆若木鸡。
她愣愣的还没有反应过来,萧仲恒却已然袖手而去。
满心的苦涩仿佛淹没了裴氏,她只觉得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都是因为这个小姑子,要不然,夫君怎么会这么对她!裴氏当下,就将账全算到了萧阮的头上。
清微阁内,萧阮有些心不在焉地挑着香料,时不时就愣上一会儿。
连翘看不过去,拿过萧阮手上的小匙子,“小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不知道哥哥跟祖母谈的怎么样了?”
“放心,大少爷必然会帮小姐你讨回公道。”
萧阮笑着摇摇头,她被夺了小匙子,干脆坐在书桌前,一手托腮,任自己发呆出神。
直到竹筠进来禀报,她才回过神来。
“哦?这么说,现在全京都知道程阔的事了?”萧阮兴味道。
竹筠抿嘴笑道,“可不是,其实昨日就在小范围内传播了。今日表少爷又特地花钱,让各大酒楼茶馆的说书人,把昨日程家人如何夜闯寻欢楼,程大少一夜……咳的事情,好好给说道说道。现如今,全京都都知道程大少夜宿寻欢楼,就是为了生下继承人好继承家财。”
“噗,想来程祭酒那脸色肯定不好看。”萧阮失笑,又想到陆涵睿,“表哥也真是,也不怕人家程祭酒记恨他。”
嘴上嗔怪,萧阮心下却仿佛有暖流流过,十分熨帖。
“小姐,因着程大少的事,奴婢便没有将那第二条消息散播出去。小姐看什么之后什么时机散播比较好?”竹筠很明显能够感觉到,自从曲水那次,小姐对她亲近了许多。此时,更是卖力地为小姐做事。
萧阮沉吟,“等程阔的这波过去,再看看,到时候我再通知你。”
竹筠应诺。
萧阮的思绪顿时放到了这几番布置上,顾氏现在恐怕已经知道了曲水那日的情况。不久后,她必然会使出手段。到那时,她在利用之前的那第二条消息,必然能够将有关她的所有消息掩盖住。然后——
“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屋的萧仲恒在萧阮身后坐下。
萧阮猛然一惊,“哥哥。”她回过神去看,却发现屋里连翘等一干丫鬟早就离开。
萧仲恒的情绪有些低落,“妹妹,可觉得哥哥没有用?”
“怎么会啊?”萧阮踱步到萧仲恒面前,看他低垂着头,仿佛斗败了一般颓丧,“哥哥一直是阮儿的骄傲和依靠。”
萧阮挨着萧仲恒坐下,轻轻抱住他。
萧仲恒把脸埋在她肩上,声音闷闷地,“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让你独自面对这许多磋磨。”
萧阮轻笑,被萧仲恒的语气逗笑了。
连“磋磨”都说出来了,感情这是把自己当成小白菜了。
“哥哥,你妹妹可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人。”
听到萧阮如此说,萧仲恒仍是充满歉疚,“母亲早逝,本该是由我护着妹妹,可是如今却只能将妹妹留在这后宅之中与顾氏那恶妇周旋。”
看到萧仲恒这般,萧阮只觉得欣慰。她的哥哥已然不是前世那个被蒙蔽算计,被拿来给萧禹当垫脚石的萧仲恒。
“后宅本就是女子的地方,哥哥不需多管。只要哥哥日后能金榜题名,到时候有哥哥撑腰,谁还敢欺负我?”
萧仲恒一愣,看向萧阮的眼睛,眼神中带上了认真,“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考上的。”
萧阮也看向萧仲恒,笑得眉眼弯弯,“嗯,我相信哥哥。”
“妹妹,从明日起哥哥便要回家中苦读,以待今年秋闱。”萧仲恒一顿,委婉地补充道,“所以,以后妹妹如果有什么事情,尽可以来找哥哥。”
萧阮一愣,好半响才明白萧仲恒的意思。
明白后,她又有些啼笑皆非,哥哥这是吃起表哥的醋了。
她含笑点头,“好,都依哥哥。不过,哥哥也不必过于担心。还是以秋闱为重,须知只要哥哥考中,那么所有的鬼蜮伎俩不过是小道。”
萧仲恒好笑地点点萧阮的鼻头,“哥哥知道的。”
萧阮顿时满意地眯了眼睛,然后仿佛想到什么,瞟了眼萧仲恒的体格,拧着眉头道,“哥哥,你这身子骨,我瞧着可有点单薄了。听说一场秋闱可病倒过不少学子,要不,我将刘娘子借给哥哥使使,哥哥也好在秋闱之前多补补。”
“哪就到如此地步?妹妹不必担心,我也不是一味的读书,平日里也会和好友一起骑射踏青,身子骨可没你看的单薄。”萧仲恒莞尔。
“不行,你若是不要刘娘子,我就日日给你送些温补的汤水。不然,我可不放心。”萧阮嘟着嘴,对着萧仲恒撒娇。
萧仲恒拿她没办法,只好道,“好,都依你。”
萧阮虽然没有问萧仲恒晚间和祖母都说了什么,但她知道哥哥必定是对顾氏恨急,也对这个家的现状有所醒悟,才会更加悲伤,导致在来看她的时候露出那么一副低落的表情。
翌日,萧阮去荣安堂请安的时候,往常早就应该到的顾氏、萧盈和裴氏三人一个都没到。
她有些疑惑,却暂且压下了,先给老夫人行了礼。
萧老夫人拉过萧阮,轻叹,“阮儿可算来了,你这两日都没来祖母这儿,祖母还当你怨恨祖母了。”
“祖母,你怎么会怎么想?”萧阮心神一敛,立刻抱住萧老夫人撒娇道,“我知道祖母为我做了很多。”
萧老夫人心中一叹,“顾氏做下的,祖母已经知道了,委屈你了。昨日祖母已经同你哥哥说好了,从今往后,你的婚事由祖母给你把关。”
萧阮听完便已然明白了,难怪昨日哥哥会如此颓丧。今日祖母这一番话听起来是在心疼她,实则却是要保下顾氏。
顾氏那女人做了如此下三滥的事情,祖母却还要保她,委实让萧阮心凉。这也让萧阮再次意识到,在祖母眼里,她这个孙女虽有些份量,却仍是敌不过萧家的一丝一毫。
想到这儿,萧阮微垂了垂眼,露出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轻声道,“阮儿就知道祖母疼阮儿。”
萧老夫人摸了摸萧阮的额头,“哎,乖孩子。这次好在你机灵,否则真有可能被耽误了一辈子。”
“这次还要多亏了祖母,若不是祖母先替我约了姐妹踏青,又安排小厮候着,阮儿说不定等不到表哥来救我。”萧阮抱着老太太就是一阵撒娇。
萧老夫人的嘴角挂上了笑意,“你个小机灵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向你表哥讨来了暗卫,谁还能伤的了你。”
“哇,到底谁跟您透了底,让我连马屁都拍不成,太过分了,肯定是哥哥。”萧阮半真半假的抱怨,顿时逗笑了老夫人。
她点点萧阮的额头,“淘气。”
转瞬却又是一叹,声音里带上了阴郁,“可有些人,都已经是为人母的,却偏偏那般狠毒,连孩子都要下毒手。”说到这儿,萧老夫人越发地不满,“真是个毒妇,若不是看在她为萧家孕育一子一女,就应该让她自戕。”
萧阮知道老夫人这话不过是说给她听听罢了,于是便也表态道,“顾氏虽有错,但是好歹也是父亲的枕边人,还为萧家开枝散叶,祖母随便罚一罚她就算了。”
她心下很明白,自戕是不可能的,只要顾氏对着萧鸿抹两下眼泪,萧鸿估计就要亲自来求情了,而老夫人又怎么可能跟自己儿子闹翻。
萧老夫人沉着脸不再说话。
“祖母,不若阮儿跟您说个有趣的事,让您乐呵乐呵?”
老夫人知道萧阮这是在转移话题,也没有拒绝,配合道,“哦?什么有趣的事?”
萧阮狡黠一笑,“祖母,想必您也知道表哥为了替我出气,把程阔扔到了寻欢楼。”
萧老夫人敲了萧阮一下,“女孩子家家,这些名字也是你能挂在嘴边。”还有,到底是谁把程阔扔去寻欢楼的,别以为她真不知道。
萧阮故作委屈道,“知道了,祖母,下不为例嘛?”
于是,萧阮添油加醋将昨晚从竹筠那儿听来的事又复述了一遍,老夫人果然被逗笑了。
老夫人也终于明白这两个小家伙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她到底吃过的盐比他们走过的路都多,一旦明白,也发现了其中不足之处:一来没有必要彻底得罪了程祭酒,二来还要防止那顾氏做后手。
一旦顾氏反咬一口,程阔是因为占了萧阮的便宜,才会被人扔去寻欢楼,那么萧阮的名声就败坏了。看着萧阮眉开眼笑的模样,萧老夫人到底是没有说出来,心道:罢了,这些就让老婆子来扫尾吧。
此时的萧老夫人还不知道萧阮的后续计划,否则,她不一定会这么好心情了,说不得要把这个自我抹黑,又不肯吃亏,连自己父亲都敢编排的丫头好好打上一顿。
“怎么样,祖母,是不是很大块人心。”萧阮得意。
萧老夫人哼笑,另外问道,“你抓回来的那两个小厮呢?”
“干嘛?”萧阮警惕,“这可是程阔和顾氏的证据,可不能给您。”
萧老夫人顿时一个栗子敲在萧阮的头上,恨铁不成钢,“既是证据,那便好好审审。”
“对哦,那祖母,阮儿还有事,先回去了。”
萧阮转身离去,等出了荣安堂,脸上那天真得意的笑容才收了起来。她之所以将这两个小厮关起来不审不问,就是要让祖母以为她不过是思虑不周的小丫头罢了。倘若祖母察觉到什么,指不定会为了她那个渣父亲来动手对付她呢。
一想到这儿,她就越发觉得这萧家的空气简直污浊得紧。
萧老夫人看着萧阮离开的背影,嘴边的笑容渐渐收敛,“我本来只想着让顾氏禁足,如此看来怕是还不够。”
邓嬷嬷耐心听着。
下一刻,萧老夫人又道,“你去,把禹哥儿抱到我这儿养几日。什么时候她消停了,什么时候再让禹哥儿回去。”
邓嬷嬷这才知道萧老夫人不是不惩罚,一旦惩罚必然是抓住了顾姨娘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