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阮在陆老夫人面前说的话,很快便传到了陆太傅耳朵里。
被叫到陆太傅跟前,对着陆太傅有些凝重的脸色,萧阮忽然有些后悔。
她刚才着实有些太过冲动,若是崔状元的短命之相被人传出去,恐怕要惹来一场麻烦。
看出萧阮的紧张,陆太傅忽然开口责问:“就算是你对陆蘅的亲事再过不满也不该当众就说出崔状元短命的话。”
“外祖父,阮儿知错,以后阮儿定会谨遵您的教诲,再不会做出如此冲动之事。”
闻言,陆太傅这才点点头。
瞥见萧阮欲言又止,陆太傅眼眸里滑过一道暗色:“阮儿,林神医当真说过崔状元是短命之相?”
远处传来的鞭炮声此时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忽然听得头顶陆太傅的声音,萧阮不觉咬了咬嘴唇重重点头。
今生与前世相比,她身边的许多事情已经悄无声息的发生变化,但她不觉得崔尚品发病也会在变化之内。
“他可有什么依据?”
陆太傅神色一凝,不禁露出沉吟之色。
他对今年的新科状元崔尚品关注颇多,方才听到大儿子说起陆蘅的婚事,也有意把陆蘅嫁过去。
只是这位崔状元一眼看去分明就是一个血气方刚,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怎么也看不出有任何大病的前兆,林神医怎么就能看出他短命?
“祖父,我当时也不过是听林神医随口说了一句,并没有记清楚,不过林神医有说崔状元恐怕活不过今天春天,祖父若实在想让表姐嫁过去,不如等上两个月再做决定也不迟。”
“竟是这么快?”
陆太傅脸色一变,见萧阮又是一脸肯定之色,不觉捋了一把胡子,露出一脸沉思。
“林神医可有说崔状元的病情能否医治好?”
“这个孙女就不知道了,祖父可以让崔状元请林神医调理一番,或许能有什么转变。”
又一次听得让林神医给崔状元治疗,萧阮心里一动,忽然觉得自己太执拗于前世的事情,倘若林神医真的能看出崔状元的病因,帮其调理好,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如此一想,萧阮竟也有了几分期待:“祖父,只要崔状元愿意,我愿给林神医写信让他尽力医治。”
陆府新年的气氛十分浓烈,每日门庭若市,前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
陆家的长辈的每日忙着应酬,就连阮幼珍也为了招待之事忙的脚不沾地,陆蘅也要跟着陆大夫人走亲访友,倒是显得萧阮整日无所事事,空闲的很。
到了元宵节这一日,萧仲恒特意抽出一天时间带着萧阮去逛市集。
萧阮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萧仲恒带她去市集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此刻被萧仲恒护着在拥挤的人群里穿行,心中却有一种浓浓的庆幸。
“霍恂那小子现在还没有赶来,恐怕今日都来不成了,不如我们先去看西市,否则舞龙狮怕是要错过了。”
食味居酒楼里,人声鼎沸,萧阮与萧仲恒坐在二楼的包房里,桌上的热茶已经换了两壶,霍恂却还是没有出现,萧仲恒不觉露出了一抹急色。
霍恂一早便表示元宵节这一日也要来陪萧阮逛市集。
三人相约巳时在食味居碰面,如今巳时以及过了大半,萧仲恒担忧他们赶不上去看西市有名的“龙狮斗”。
听说今年的龙狮斗将会十分精彩,萧仲恒不想让萧阮错过。
“不若我们与店里的伙计交代一下,若是见他来了,就去西市找我们。”
萧阮站在窗前,细细的寻找了一遍,未见人群里有霍恂的身影,心间颇有些失落。又听萧仲恒声音里的焦急,便决定与之前行一步。
西市“龙狮斗”的高台处里里外外已经围了不少人,周围铜锣擂鼓之声响彻耳边,但见穿着不同衣服的舞狮队成员已经准备好,一场激烈的龙狮斗很快就要开始上演。
“阮阮,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每到过年最期盼的便是能来这里看舞狮,如今你我二人再一次并肩站在这个位置,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萧阮眼睛盯着高台上的舞狮者,忽然听得萧仲恒带着感慨的声音,不觉将周身一打量,果然发现身边的一个大柳树极为眼熟。
看着已经长成水桶粗的大柳树,萧阮的思绪也很快拉回带了幼时那次他跟着萧仲恒偷偷溜出来的事情。
那一年他们的娘亲过世,顾氏要被萧鸿抬为新夫人。
府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新姨娘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孩子刚刚失去娘亲的惶恐不安。
萧仲恒身为哥哥,看出自己妹妹心情低落,便想到元宵节带她来这里看舞狮。
那时身边的这个大柳树也不过碗口粗,萧仲恒让萧阮踩在自己的身上爬上去,之后子两人并排坐在树干在这里度过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萧府众人两人失踪,萧鸿不觉得担心竟觉得愤怒,等两人回府更是要把他们两人禁足。
萧阮还记得当时是顾氏冲出来替他们两人说情,才免了这顿惩罚。也正是这个原因,萧阮和萧仲恒才接受了顾氏,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不知何时,高台上的龙狮斗已经开始,耳边是震耳发聩的铜锣声和人群的欢呼声,但萧阮却觉得有一种恍然之感。
多年前的记忆与此时眼前的画面相重合,再看向身边这个熟悉人的面孔,萧阮的眸光里忽然闪过一抹雾气。
“哟,我这不是眼花了吧?爹你快看这个人是谁,这不是我们家的仲恒哥哥吗?”
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萧阮和萧仲恒两人一转头,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萧盈竟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而她身后站着的正是则是一脸笑意的萧鸿、顾氏、以及萧禹。
“刚才我还说这么重要的节日,大哥为什么不肯跟我们一起相聚,现在看来竟是我们这多人都比不过姐姐一个人呢!”
萧盈的声音里带着讽刺,脸上尽是不屑,话语里全都是在几分萧阮和萧仲恒与萧家不是一条心。
萧阮眸光一闪,正要回答,萧仲恒忽然站出来挡在身前:“我愿意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盈妹妹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你们两个现在的胆子竟是越来越大了,当着父亲的面都敢欺负我,难道就不怕别人知道你们俩个的真面目吗?”
得了萧仲恒一个冷眼,萧盈顿觉脸上无光,见周围观看舞狮的人群未曾注意到他们之前异常,不觉拔高了声音警告萧仲恒两人。
“盈妹妹也太小看自己,你不来找我们的麻烦我都要替阮儿就烧高香了,怎么能欺负到你!”
谁也没有想到从前不善言辞的萧仲恒竟会突然变得伶牙俐齿起来,顾氏眸光一暗,立刻将头转向萧鸿。
“老爷,您听听恒儿说的是什么话?盈儿对他从来都是恭恭敬敬,他却这么羞辱盈而,哪里还有一点做哥哥的觉悟!”
顾氏泪光点点瞬间便勾起了萧鸿的怜惜,而萧禹看见自己娘亲竟然哭了起来,当即扯着嗓子冲萧仲恒大骂
“萧仲恒,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升了官儿,就可以踩在我们头上,若是你再敢欺负我娘,小心我立刻就让爹爹把你也赶出去!”
萧禹的声音还带着童音,但他说的话却让萧阮一阵耳熟,因为这个口气实在像极了顾氏。
“你说把谁赶出去?”
冷哼一声,萧仲恒忽然走上前,一双眼睛冷凝的盯向萧禹。
自从得知顾氏和顾友财两人有一腿,萧仲恒再看顾氏时已经只剩下冷漠。
听得连萧禹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竟然都敢威胁他和萧阮,一股怒气便漫上心头。
萧禹被萧仲恒吓住,忽然转过身子抱住萧鸿的大腿大哭。
见此,萧鸿不觉大怒,愤然看向萧仲恒:“萧仲恒你在做什么!难不成您的圣贤书里就是要你这么对待兄弟的?”
“是兄弟,我自然会爱护,如果不是兄弟,我又何必让被人蹬鼻子上脸!”
萧仲恒最近一段时间越看越觉得萧禹跟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此时被萧鸿这指责更是不计后果的出言讽刺。
“你这个逆子!不过是升了个五品小官,竟然变得这般目中无人,六亲不认!当真是对得起我萧家历代祖宗!”
萧鸿额头青筋毕露,说话间就要让身后的下人把萧仲恒绑了带回去家法处置。
而周围人听到这边的动静,竟全都转过身子,对他们指指点点起来。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给我绑回去?”
萧鸿不顾周围人的议论,见身后的奴才没有动作,不觉转过身子冲他们大吼。
“萧大人难道还想要为了侍妾,活活害死自己的嫡子吗?”
就在此时,一道凌冽的嘲讽声响起,萧鸿身子一僵,忽然转过头,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霍恂竟然也出现在人群里。
“霍将军不去管军中大事,竟然也来管起我萧府之事,还真操心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