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
萧仲恒瞧见端木瑶不仅没有因为萧阮的话释怀,反而将愧疚的视线转向自己。他说话间不觉带上了几分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温柔。
“阮儿所言极是,那霍怡萱向来与陆蘅不合,此次若非你直言说出真相,我们还要被蒙在鼓里。至于我,只不过是受了一些轻伤而已……”
“你都已经伤成了这样,怎么还能说是轻伤?”
萧仲恒声音未落,端木瑶立即出声打断。
缀着珠玉的彩色发辫微微晃动,端木瑶的眼睛里尽是心疼,脑海里便不自觉回想起马场出事那一日的情形。
那日她用自己的银月鞭将陆蘅甩出去,自己却被那匹疯马撞得摔倒在地。
当时她脑袋被重重一摔,恍惚到不知身在何处,哪里还能顾得上被她丢在脑后的两匹马?
她眼见端木浩拦下朝她冲过来的一匹马时,她心中正觉庆幸,不料竟还有一匹疯马扑过来。
她急于从地上爬起来,脑袋却一片昏沉,就在这危机时刻,萧仲恒竟犹如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出现在她眼前。
他用最笨的办法狼狈不堪的把自己救下,耳边那声隐忍的闷哼异常清晰。
那一刻可,端木瑶脑袋里一片空白,心里却冒出来一个不合时宜的甜蜜认知——萧仲恒的心里并不是没有她!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跑来救自己?
便是现在,端木瑶也没有想明白他萧仲恒没有武功,究竟是如何速度极快的从看台上跳下来直奔自己身边。
太医诊断萧仲恒此番至少休养三个月时间才能完全恢复,这人却能像是没事人好不在意地说自己只是受了轻伤?
被端木瑶紧张的神情弄得有些不适,萧仲恒试图证明自己并没有什么大事,执意要硬撑着坐起来。
“你莫不是非要气死我不可?若是病情加重,我……我便再也不管你了!”
端木瑶慌忙按住萧仲恒的手臂不准他起来,面上带着恼意,可谁都能听出她声音里的心疼。
萧阮看见萧仲恒无奈地躺回去,眼睛里却是情不自禁带上了笑意。
“哥哥,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瞧着确实该有个嫂嫂来管管你了。”
语罢,萧阮立刻将视线投向端木瑶,意味深长的笑言:“嫂嫂,往后哥哥若是再不知爱惜自己身体,您尽管说教!”
端木瑶何等聪明,瞬间便听懂了萧阮的言外之意。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瞬间迸发出惊喜,她面有羞红的瞪了一眼想要出声反驳的萧仲恒,当即冲萧阮点头:“小姑尽管放心,我定会事无巨细好好地照顾你哥哥!”
“你,你们……”
萧仲恒目瞪口呆的看着身前的两个女人一口一个“嫂嫂”,一口一个“小姑”叫的亲亲热热,顿时呆住。
然而他张了张嘴,却终是没有出言反驳。
时刻注意着他反应的端木瑶见此,眼睛里的喜意更浓,立刻给了萧阮一个感激的眼神。
因着萧仲恒的默认,房内两人很快便开始了柔情蜜意的对视,萧阮自知自己已经有些多余,略略停留了片刻便带着厉云和竹筠离开。
“如今,奴婢瞧着咱们怕是很快就吃上少爷的酒席呢!”
刚出了萧府,竹筠便面有喜色的向萧阮道喜。
厉云跟萧阮时间久了,性子依旧冷情,但却不再向从前一样,像个闷葫芦。
她也算是见证了端木瑶与萧仲恒的相识相知,此时听得竹筠的声音,不禁也好奇询看向萧阮,语气还有些不敢相信。
“小姐,萧大人之前不是说不喜欢公主吗?怎么……”
“木头,这便是不打不相识啊!”
未等萧阮回应,竹筠便替她回复,眸光里还闪烁着某种亮闪闪的光芒,俨然对萧仲恒与端木瑶两人的事情极为清楚。
厉云听了这话,拧着眉毛思索了片刻,立刻伸出大拇指向竹筠表示佩服。
瞧见她这般认真模样,萧阮亦是忍俊不禁。
一行人有说有笑,很快便驶回到了侯府,这边萧阮刚刚下车,便看见了站在门外,望穿秋水的连翘。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奴婢正有一事要向您汇报呢!”
连翘面有焦急的将手里一张请帖交到萧阮手里,面上还带着愤愤之色:“那霍怡萱这个时候请小姐前去赴宴,一定是别有用心!”
萧阮将请帖上的内容看完,眸光微闪中却是陷入了沉默。
这封信乃是以韩国公府的名义发出,邀请她明日前去参加为霍怡萱举行的送别宴会。
如请帖上所说,霍怡萱即将要远嫁北姜国,不日就要离开,特意邀请京中的贵女前来做最后一聚。
不用细想,明日参加霍怡萱宴会的人一定是趋之若鹜。
而她作为霍怡萱的表嫂,更是理应前去。
“小姐,奴婢听说外面全都是霍怡萱未婚先孕的传言,她还这么大张旗鼓的召开宴会,岂不是太奇怪了?”
竹筠面上划过一丝担忧,十分认同连翘的话,直觉以为凡事只要沾上霍怡萱便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咱们就假装生病不去了?奴婢记得今天少爷特意交代不让小姐出门。”
装病倒也是个好方法,只不过……
萧阮嘴角轻轻微抿,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里飞快的划过一抹暗色:“兵来土挡将来水淹,如今距离霍怡萱出嫁还有十日时间。若是我明日不去,说不得她又想出来什么其他的有法,去见见倒也无妨。”
语罢,萧阮抬脚朝府内走去,厉云紧随而上,竹筠与连翘对视了一眼,亦连忙跟了上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皇后宫中,萧盈亦挺着大肚子向皇后求情。
“娘娘,我与霍小姐情同姐妹,此次她若是去了北姜,我们怕是再没有相间的机会,求您准许我出宫与萱儿见上一面。”
随着她声音落下,南襄公主赵令旖也连忙附和:“皇后娘娘,你向来仁慈,侧妃已经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迈出宫门一步。此次若是再不能出府,她与霍家小姐可就再不能相见了。”
赵令旖声音里尽是惋惜,话是对皇后所言,眼睛却是对着萧盈,待她说完还不忘加上一个重重的叹息声。
黄金珐琅的指套轻轻滑过桌上的一封书信,皇后像是没有听见前方两人的恳求,并没有立即回应。
足足过了半响才将书信放下,露出颇为和蔼的神情:“好孩子,你们二人快快起来吧。”
萧盈与赵令旖对视了一眼却未敢起身,艰难的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继续恳求:“皇后娘娘,太医说盈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您若是不答应,盈儿不敢起身。”
此言一出,房间里又一次陷入了寂静。
皇后端起一碗茶水,优雅的用盖子在上面撇了撇,低垂的眼睛里看不清喜怒。
萧盈与赵令旖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间不由升起一阵失望。
而就在这时,皇后细细品了一口茶,终是将手中茶碗放下。
“盈儿,本宫非是要把你圈在宫中,不让你出门。只因你肚里的孩儿关系着我皇家血脉,不得出现一丝闪失。倘若你明日出宫,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又该如何向淮王交代?”
一说起淮王,萧盈的心口处便是一阵闷疼。
从她在赵令旖宫中被气得动了胎气到现在临产在即,赵衍竟不曾前来看望过她一次。
她被软禁了十多日终于和赵令旖取得联系,这才得知马场出事,霍怡萱也被封为嘉善公主被派去北姜和亲一事。
两人一合计,立刻传信让萧盈写了一封希望见见自己的亲笔书信送给宫,这才有了今日两人向皇后求情出宫一事。
“皇后娘娘,你尽管放心,有我在身边护着,侧妃娘娘一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赵令旖连忙接口,萧盈亦连忙抬起头:“回娘娘,盈儿自然分得清轻重,明日也定会小心翼翼。”
两人百般恳求,皇后的目光在萧盈的肚子上看了片刻,微不可察地划过一道讽刺。
“罢了罢了,你对霍小姐情真意切,本宫若是再加阻拦,倒显得不近人情。不过,你可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如今你临产在即,切不可掉以轻心。”
“盈儿谢过娘娘!盈儿一定会好好保护肚里孩子!”
听出皇后语气已经变松,萧盈心间猛然涌出一股欢喜,连声向她道谢,而皇后却是颇为大度的摆摆手:“得了,你身子不方便,还是回宫好好歇着,免得明日没有精神又该累到了。”
此言一出,萧盈与赵令旖连忙应下,很快便离开了皇后的寝宫。
房内恢复安静,皇后缓缓地靠在美人榻上,一手支着额头,一手子在下巴上轻轻摩挲。
一侧的小丫鬟往火盆里放了几块炭火,寻了一块绣着花开富贵的羊毛毯披在皇后的膝上,忽然抬起头。
“娘娘,奴婢还未见过如此冥顽不灵之人,实在是辜负了你对她的一番用心,也配不上王爷。”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皇后不以为然的抬起眼睛看向萧盈离开的而方向,嘴里发出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