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
可转念一想,颜清臣又提了一个疑惑,“如果是和亲借兵,那也应该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才行,最好是荣王自己的嫡亲女儿才好,怎么就落到了玥儿身上?”
“荣王没有嫡亲女儿,是不是跟颜筠玥说好了,认她做干女儿什么的。”傅云盈觉得,跟荣王和亲的定然是西岐,前世的时候,荣王就跟西岐那边眉来眼去。可惜她死得早,不清楚后面如何了。
否则,现在也不会这么干着急。
“你当西岐那边跟颜筠玥一样蠢么?”颜清臣否定,他毕竟和西岐那边有过交集,知道的也多一些,心里清楚这些小把戏怕是无法取信于对方。
如果颜筠玥可以,那么其他人也可以了才对。
想到这里,颜清臣反而不着急了,笑了笑道:“放心吧,荣王跟人家说好的和亲,怎么就能轻易的作罢?还会有后招,我们且等着。”
倒也是。
傅云盈揉了揉酸痛的腰肢,起身找白露要消食茶。已经过了三个月,孕吐正儿八经的轻了起来,她的胃口也好了很多,今天夜里就吃了不少平日里不怎么吃的东西。
这会儿撑着了,得喝碗茶消消食。
谁知那茶水还没递过来,颜清臣就把她捞起来出去遛弯了。
丈母娘说了,女子生产最凶险不过,若是身体康健,那危险就小一分。平日里傅云盈虽然没有什么灾病,可颜清臣总觉得多运动一下,身体也会好一点。
第二日,果然如颜清臣所说,刑部接手了颜筠玥的案子,颜清臣派了仵作过去查看,证实了杜嬷嬷的说辞。因为事关颜国公府以及骆清姚,颜清臣最终也让人以自尽来结案。
小院里的仆役们在仵作走了之后,终于挂上了灵堂,只是不同别家,凄凄惨惨的,连个鸟儿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停一下。
到了傍晚,颜清臣从刑部回了颜国公府,接了颜修皓出来。
路上,颜修皓一言不发,好像一夜之间,颜修皓更沉默了。
“到了,下车吧。”到了门口,颜清臣下车,站着等颜修皓。颜修皓下车之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思忖了片刻,才抬脚进去。
进门就是颜筠玥的灵堂,大大的奠字在惨白的绢花上挂着,正中间摆放着颜筠玥的棺木。棺材并没有合上,里面躺着面目狰狞的颜筠玥。
颜修皓只看了一眼就回到蒲团旁边,从杂役的手里接过三根线香跪下拜了拜,起身之后转身就走。
颜清臣跟上,一直到回了家,颜修皓才哑声问道:“三叔可否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前,颜清臣就想过要怎么告诉颜修皓。与其说慌,不如直接据实告知。
“你姐姐被奸人蛊惑,用婚姻之事做诱饵,想让她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你的母亲,不忍你姐姐继续错下去,便让人送了毒药。”颜清臣还没说完,就见颜修皓冲了出去。
到底,还是个孩子。
追着颜修皓到了佛堂,见他停住了脚,颜清臣也停了下来。
“开门,开门!”颜修皓在佛堂外面停了片刻,忽然疯了一样的冲上去,一边喊一边砸着佛堂的门。佛堂那沉重的红木大门被砸的哐哐响,不断有灰尘掉落下来,落在颜修皓的脸上,召了他的眼泪,挂了满脸。
可佛堂之中,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沉闷又扰人的木鱼声。
颜修皓敲了半晌,佛堂中一个人都没出来,倒是引来了不少旁人。
傅云盈见颜修皓哭的不成样子,有些心疼,悄悄走了上去,扶起他轻声说道:“你母亲,也有无可奈何的地方。你真的要怪,只能怪怂恿你姐姐的人。”
“怂恿我姐姐的人……”颜修皓狠狠的一抹泪水,在脸上留下一道黑印。
“三婶,那人是谁。”
“那人,你现在动不得,但是,你放心,天理昭昭,没道理做了坏事还能逍遥自在的。”
傅云盈一向对颜修皓不错,颜修皓也敬爱她和颜清臣,听她这个意思,颜修皓瞬间明白了过来,狠狠的点了点头应道,“三婶,我懂了!”
在磨砺中长大的孩子,从来知道不自量力没有什么好结果。颜修皓猜不到那人是谁,却也知道,在京城这种高官贵胄云集的地方,不管是谁,都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动摇分毫的。
所以,他能做的唯有让自己变强,变得旁人无法撼动。
假以时日,他一定会亲自替姐姐报仇!
劝住了颜修皓,傅云盈却没有半点开心,依旧有些沉闷。颜清臣见她这个样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天气凉了,也黑的早,现在天色灰蒙蒙的,可还没到吃晚膳的时候。颜修皓哭着跑走之后,颜清臣就从旁的地方走出来,到了傅云盈的身边,“这孩子,心里跟明镜一样。”
“是啊,这孩子没长歪,实在是幸事一桩。”长叹一声,傅云盈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颜清臣见状,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
“出来这么匆忙做什么,好歹顾念着自己。”
“阖府上下,与玥儿最亲近的就是皓儿。两个人是亲姐弟,大嫂自从生下皓儿之后就遁入空门,不再理世事。这么多年,能照应皓儿的只有玥儿。现在,玥儿没了,最难过的,就是他了。都是一家人,总不能见着他难受,我们就这么坐视不理。”
傅云盈倚在颜清臣的怀里,慢慢往回走。
她这么一说,好像颜清臣不近人情似的,苦笑了一下,颜清臣也不再说什么。
自家媳妇,惯坏了,也得继续惯着不是?
颜筠玥的死,不但让整个颜国公府难过,还让荣王难过。
本来荣王还在庆幸颜筠玥居然答应了这种荒诞的要求,准备跟西岐那边联络的时候,谁知道颜筠玥竟然噗通一下自尽了。
听到这个消息,荣王差点没砸了自己手里的白玉杯。
“怎么会这样?”
若说是自尽,荣王是绝对不信的。这边刚做了当王妃的梦,那边就自尽,得傻成什么样子?
可荣王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他总不能跑到刑部说,安平郡主绝对不会是自尽,因为她刚刚捞了一个王妃?
突然丢了这么大一个棋子,给他急的在屋里来回转,心急如焚又没别的法子。
“王爷,此事就这么算了?”幕僚悄悄过来,探听一下荣王的意思。
谁知荣王一摇头,否决了那个幕僚。
“联姻是最不引人耳目的办法,死了一个,还有别的。”荣王手里的白玉杯掉在桌子上,咕噜咕噜滚了一圈之后停了下来。
看着那滚动着的白玉杯,荣王笑了笑,说道,“准备一下,本王要进宫。”
幕僚疑惑了一下,却没多问,出去通传了之后,就见荣王匆匆忙忙的进宫。
夜色正浓,实在不是一个亲王进宫的好时候。
可荣王就真的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凤仪宫。
凤仪宫里,孟薇曦正在灯下绣花。皇后被囚禁,日常用度也被克扣的厉害,她也只好跟身边伺候的宫女一起做些针线活贴补一下日常的用度。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孟薇曦手里还有不少银两可用,可总归是坐吃山空。
荣王来的时候,吓了宫女一跳,可见孟薇曦没反应,就知趣的退了下去,帮他们掩上门。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若是被人瞧见,看怎么收场。”孟薇曦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荣王,在唯一的烛火下手脚没停,继续绣花。
“若不是事出有因,我也不会过来。你整日待在这里,怕是不知道外面已经出事了吧。”荣王笑了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翘着腿看着孟薇曦。
“出了什么事?”孟薇曦神色一变,放下手里的绣绷,“朝中乱了?”
“有颜大人在,怎么会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不知道也不奇怪。”荣王看了一眼孟薇曦的神色,说道,“颜筠玥死了。”
“她怎么死了?”听闻颜筠玥死了,孟薇曦愣了,眉头紧皱,分外不满。
“说是自尽,可具体谁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荣王的鞋子在凳子上留下一个黑印,让孟薇曦分外不满。可她没说什么,思忖了片刻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办?”
“换一个。”荣王神神叨叨的看着殿顶,幽幽的说了三个字。
孟薇曦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换一个,换谁?难道荣王能凭空再变一个人出来不成?
“换一个?”
“对。你我都知道,联姻最好的人选是晟阳。孟家在西岐的势力能保证晟阳的日子不会差,西岐太师也会因为晟阳的身份而更加相信我们。”
“可是,你已经杀了晟阳。”说起这个,孟薇曦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甚至还有些埋怨,“若是晟阳没死,现在还至于发愁么。”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人都死了,你还要找个大罗神仙给她回魂不成?”荣王白了孟薇曦一眼说道,“我倒是有个人选,得你觉得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