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知道,晟景帝的病来的蹊跷,也来的古怪。京城在荣王逃走之后就已经开始外松内紧的戒严,禁军和御林军更是时刻不停的守卫晟景帝。
可是,晟景帝还是突然就昏倒了。
好好的一个人,又是正值壮年,如此病倒,群龙无首,不少人都有些心有戚戚。
颜清臣没精力去应付那些上门来打探消息的人,直接吩咐了连宵闭门谢客,而他则每日都在宫里。
太医换了一拨又一拨,可谁都看不出来是什么情况。
如此过了总共两天,整个紫宸宫都在晟景帝突然病倒的阴影下晦暗了不少。
宸贵妃让旁人带着晟钰,她也是衣不解带的留在龙床旁边。可众人的殷殷期盼并没有将晟景帝唤醒,反而在第三天的晚上发起高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宫中主子们都身体康健,所以你们这些太医都学会了偷奸耍滑?若是再找不出病因,本官不介意让你们去刑部大牢里面练练手!”
太医们素日没有跟颜清臣打过交道,今日冷不丁被他无法释放的威压给震慑了一下,都是汗如雨下,跪在地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最终,还是太医院院正硬着头皮回话。
“颜大人,臣等真的尽力了,皇上脉象无碍,却一直昏迷不醒。臣等用尽办法,也实在是不知道病从何处引出来的。”
“是么?查不出病因,怀疑的方向总有吧?你们不行,天底下能人异士多的是,有什么尽管说,可若是你们再如此闭口不言,耽搁下去,皇上出了什么事情,本宫头一个清理了你们太医院。”
宸贵妃也是心急如焚,脸上一点往日的笑意都没有。
院正听了宸贵妃的话,连忙松了口气,慌忙道:“回娘娘,臣等会诊之后觉得,皇上此番极有可能是中了苗疆巫蛊之物。巫蛊之物素来邪性,我朝之中也没有人有所涉猎,实在是无能为力。”
“一群废物!”颜清臣冷冷的看了这些太医一眼,拂袖而去。
宸贵妃看着颜清臣离开,也冷冷的吩咐道:“如今时局动荡,你们可知道要如何跟外面说?”
“臣等知道,皇上只是心力交瘁加上偶感风寒,休息几日就好。”院正是多年的老人,见颜清臣走了,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从善如流的回道。
宸贵妃点了点头,留了几个往日给晟景帝和宸贵妃请平安脉的太医守着,旁人尽数遣退。
总得做的像一点才行。
至于巫蛊……
颜清臣突然拂袖而去,想必是有法子了。
事实上,颜清臣也确实是想到了一个人。当年,钟繇的父亲巡视南疆,与南疆神女相恋,此事成为京城中一大闲话。最终,消失在钟家叛国的案子里。
钟家之案宣判的时候,钟御史和那神女一起在菜市口被砍头,京城中唯一懂得巫蛊之术的人也就这么消失了。
可颜清臣还是想去碰碰运气,毕竟,传说中南疆巫蛊之术,只传女不传男。
回了家,颜清臣先去清松苑换了衣服。傅云盈看着好几日不见的颜清臣回来,连忙迎了上来问道,“陛下如何?”
“太医怀疑是巫蛊,我回来,是换身衣服去岳母那里问问,会不会有什么线索。”颜清臣疲惫的笑了笑,虽然只有两天,可是他却分外觉得疲累。
不是因为辛苦,而是心头挂着重物。
毕竟,那是他的父亲,亲生父亲。
就那么默默无声的躺在那里,人事不省。
那日的无碍,成为了他们这几日最后的两个字。
“相公,你先别急。”见他的眼底有不少红色,傅云盈也是止不住的心疼。跟着颜清臣一起去更衣,一边走一边说道。
“如今我也到了四个月的光景,身子大好。守在龙床旁边,你一不懂医术,二不懂照顾病人,只能干着急。可是现在,京中人心惶惶,能稳住人心的,非相公莫属。不如,我替相公守在陛下身边,能照顾一二。”
这个安排确实不错,可是,颜清臣看了一眼傅云盈的肚子,还是不太放心,“你还怀有身孕,如今又有宸贵妃在照应,还是先顾好自己的好。”
说完,颜清臣就连忙赶向定国侯府。
明月堂里,钟繇听完颜清臣的描述,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可她也有为难的地方。
“我知道,救助皇上义不容辞,可是我这么多年,对于巫蛊之术研究也不精通,再加上,我并没有常用的那些蛊虫,能帮的也有限。”钟繇将始末告诉了颜清臣。
“岳母,如今京城之中熟悉巫蛊之术的也只有您了。我等不求岳母能将圣上万无一失的治好,可只要岳母能尽力,总归好过现在两眼一抹黑的状况。”
颜清臣的眉头紧皱,他也理解,可是他等不起找到别的能人异士。
这么一说,倒也是正经的。钟繇点头应允,带了一套金针就跟着颜清臣进了宫。
晟景帝还躺着宸贵妃的宫中,床边有宸贵妃和两个太医守着,晟钰被带的远远的,免得看到不该看的。颜清臣回来的时候,宸贵妃看到钟繇眼睛一亮,连忙过来行礼。
“这次,有劳夫人了。”
“娘娘,万万不可。民妇也是试试看,毕竟我也从未仔细的研究过。”钟繇连忙扶住宸贵妃,慌忙说道。
“能做什么就做什么,总好过等死不是?”宸贵妃勉强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晟景帝,担忧道,“他虽说还在壮年,可到底不是年轻人了,这么躺下去……”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可众人都明白了过来。
钟繇点了点头,上前掀起床帐,检查了晟景帝的头发,眼睑,指甲,口鼻之后开始诊脉。待一炷香之后,钟繇终于放下晟景帝的手腕,来到宸贵妃和颜清臣身边。
整个过程中,宸贵妃和颜清臣都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钟繇。见她过来,两眼殷切的看着她。
“皇上中的,是白蛊。”
苗疆神女,在苗疆的地位颇高,原因就是能操控所有蛊毒。钟繇的母亲虽说到了京城,可是对钟繇也是倾囊相授,一点都没有私藏。所以,钟繇检查了一下,大概回忆了一些当年母亲教授的东西就断定晟景帝所中的蛊虫是哪一种。
可是,白蛊非同一般的东西,钟繇就算知道了,也束手无策。
“白蛊?那是什么东西?”颜清臣开口问道。
“白蛊是苗疆白族的圣物,是由白族长老自幼饲养,成虫之后若是入了人体,一日就可以发作,七日人就会枯瘦如一把白骨,所以,才会叫白蛊。”
“可有化解之法?”宸贵妃倒抽一口冷气,看着明显消瘦不少的晟景帝,眼中泪水瞬间蓄满。
这几日,不管怎么提心吊胆,宸贵妃都没有掉过一滴泪,这会儿,真的是忍不住了。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白蛊自然也有天敌。可是,这东西很难得,就算是找到了,只怕也来不及了。”钟繇的话,让人更加绝望。宸贵妃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身边的宫女看到,勉强扶住。
“岳母,可有其他办法?”颜清臣不放弃,追问道。
“有是有,可是,我没把握。”钟繇取出拿来的金针,放在桌上,“用金针,将蛊虫引到别人身上。这个法子,就是祸水东引。可这个法子,也不是万全的法子。第一,要找一个跟皇上平日里同吃同住的人,两人在一起越亲密越容易引蛊虫上身。第二,万一蛊虫引的不完全,最终失败,那两个人,都……”
“都得死?”
“不会,白蛊其实力量不大,主要是靠着数量多来蚕食躯体。若是分走了一部分,自然也就没那么大的能力。这个时候,辅以草药,能将蛊虫再杀死一部分。可是,这个过程会很长,说不定半个月,说不定半年。这期间,这两个人,都是昏迷的状态。”
半个月半年的昏迷对旁人来说无所谓,可是晟景帝不行。
他们等不起。
“试试看吧,如今也没别的法子。”宸贵妃拿了主意,看了晟景帝一眼,笑了笑说道,“这么多年,我跟皇上一直都是同吃同住的,我,为皇上引蛊最合适不过了。至于成功与否,看天命吧。”
“娘娘,不可!”颜清臣头一个不赞同,“岳母,引不完的可能性有多大?”
“八成……”钟繇预估了一下,也不太赞同宸贵妃来做引蛊的人,“娘娘,三殿下还小,虽说不一定会死,可是现在时局动荡。若是被人趁虚而入,后果也不堪设想。”
“可是,还有别人么?能与皇上同吃同住的,除了我,就是钰儿。钰儿才十岁,我不可能让他来做这件事情。即使是八成会失败,可不还有两成能成功么?”宸贵妃拍了拍钟繇的手,看着她笑的安静,“我信你。”
“我……”钟繇语结,不知道该说什么。
颜清臣也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去劝宸贵妃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