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儿臣还要去见父皇。”
不等皇后嘱咐完,二皇子便先言打断,随后又道:“儿臣知道怎么办,您放心吧。”
皇后一时语塞,只觉得这句话像是要安她的心,可又像是敷衍,还待再嘱咐两句,那边二皇子却已经起身往御书房而去。
站在御书房门口等着宣召,二皇子的脸上却早已敛下了方才的紧张担忧,看上去与平日无二,只是眸色深沉,眼底蕴了不知多少风暴。
“儿臣叩见……”
“免了。”
晟景帝抬手免了儿子的礼,也没有跟人绕圈子的心思,单刀直入:“孟家一事你有何看法?”
二皇子敛目垂手,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孟家数罪加身,自当按律办理。”
晟景帝抬眼看向儿子,似笑非笑:“哦?孟家待你不薄,如今你就不想帮他们求情?”
“回父皇,孟家帮我良多不假,可是非曲直,公道轮回自在人心。”晟曜笑了笑,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孟家犯下如此大错,儿臣若是求情,实在是有悖人伦,罔顾天理。”
“你说的可都是场面话,私心里一点都不想求情么?是不想,还是不敢。”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晟景帝怎么会信。挑起眼睛,看了晟曜一眼,他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养在皇后身边,就算你不想,皇后也得让你想吧。”
“父皇真知灼见,儿臣不敢妄言。于公,儿臣不会,于私,儿臣也不会。孟家乃是皇后母家,却不是儿臣生母的母家。儿臣生母早逝,与儿臣相关的就只有父皇,私心上,儿臣自然是更偏向于父皇的决定。”晟曜摇头的坚决,似乎真的不想跟孟家有什么牵扯一样。
“是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母亲的事情的?”晟景帝有些惊讶,他不奇怪晟曜不替孟家求情,只是疑惑晟曜什么时候知道了自己生母的事情。
晟景帝对皇后有什么手段是清楚的,他觉得晟曜也清楚,皇后自然不会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晟曜,也会严防死守着旁人告诉晟曜。
那么,晟曜是怎么知道的?
“十岁那年,奶娘出宫,临走之前告诉我了一些生母的事情。当时我是不信的,可是这几年我能出宫之后,四处查访奶娘的下落遍寻不到,也就信了。”晟曜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儿臣自知不该如此朝秦暮楚,可这么多年来,皇后待儿臣也是犹如棋子一般,这么多年来,她虽然对儿臣有养育之恩,却也有弑母之仇。”
“难怪你会如此,颜大人一开始说你也从中帮扶了一把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听你所言,倒是觉得不奇怪了。”晟景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当年的事情,朕也有错,这些年你养在皇后身边,我对你也不够亲厚,父子之间鲜少说话。”
“儿臣从没怪过父皇,虽说儿臣与父皇平日鲜少说话,可父皇对儿臣也并没有什么疏漏之处。从小到大,儿臣虽然没有在父皇膝下承欢,但是日常所需,父皇却从没有忘记过儿臣,大小事宜也都惦记着儿臣,对此,儿臣已经很满足了。”晟曜抬起头,笑了笑,露出一对虎牙,“父皇,母后和孟家的事情,我做的心甘情愿,没有任何勉强。”
“朕知道了,你已经成家,皇后以后也不能再对你指手画脚,二皇子府里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行。”晟景帝叹息,觉得这个儿子越发的捉摸不透。
原本晟曜就被皇后教的老成持重,做事稳稳当当,却也少了少年人的朝气。现在他突如其来的一笔,着实惊了晟景帝一把。
“是,儿臣知道。父皇,儿臣斗胆问一句,您会如何处置母后?”
晟景帝看了一眼晟曜,见他脸上是一片坦然,没有惊惧,没有忐忑,也没有小心翼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会留着她的后位。”
“这个决定确实英明,那儿臣告退了。”晟曜得到了答案,躬身告退。
待御书房里空了之后,晟景帝靠在龙椅上出神,身边的总管太监见他这个样子,悄悄冲着别的小太监招手,让他们都退下,给他一片安静。
这么多年悬在心上的东西去掉一半,忽然间就松了口气,晟景帝只觉得整个人都软了一些。
御书房外,晟曜的出现让皇后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她急急忙忙抓住他问道:“你父皇说什么?他可有说要放过孟家?”
“父皇什么都没有说,可他心里面早有决断。母后,儿臣劝您还是先回自己的宫里等着吧,在此若是扰了父皇,让他更加烦忧,只怕父皇会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到孟家头上。”
晟曜的话在理,可皇后如何会听。现在她的心犹如油煎火烤一般,只想得到一个结果。这后宫之中,若是没了母家,一国皇后还不如一个宫女,她不要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到泥土之中。
“我看你根本就不想看孟家好!你走吧,我自己去劝服你父皇!”皇后听闻,瞬间明白晟曜并没有改变孟家的现状,狠狠的啐了他一口,将他赶走。
晟曜看了一眼皇后现如今的样子,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颜国公府,清松苑,傅云盈望眼欲穿的看到颜清臣回来,连忙快步走过去拉着他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可有什么好消息。”
“皇上已经下令,将孟家子孙尽数下狱,孟家这次是翻身无望了。”颜清臣将手中的伞往她的头顶遮了遮,为她遮住雨丝,浅笑着说道。
“真的?”傅云盈也喜笑颜开,“如此说来,母亲也可以回家了?”
“对,岳母已经带着圣旨跟岳父回家了。”知道她最挂心的就是这件事,颜清臣摸了摸她的肚子,侧头看她,“现在定国侯府之中定然有不少道贺的,你怀着身孕行动不便,我们稍等一会儿,且等着午膳过了再回去?”
“我觉得,午膳过了人也不会少了。”傅云盈若有所思,看了颜清臣一眼,面有无奈,“可是我好想回去啊。”
她的话在理,颜清臣将她送回廊下,按着她坐下说道:“你且准备一些贺礼,我这就去禀告父亲和母亲,我们这就回去。”
“嗯!”傅云盈笑嘻嘻的点了点头,立马找来紫苏和白露商量送什么东西比较好。
颜振羽和吴氏听完颜清臣的赘述,自然不会不放人回去,还让他们捎带不少东西过去探望。等颜清臣回来的时候,傅云盈也准备好了,只等他来就可以出发。
颜清臣担心来来往往的人再撞了傅云盈,特意又挑了两个丫鬟跟着,等到到了定国侯府的时候,刚好赶上用午膳。
看着定国侯府水泄不通的大门,傅云盈叹息道:“就是父亲凯旋归来的时候,定国侯府也没这么多人。”
“来这里的一半是贺定国侯,剩下一半是贺钟家。钟家现在还没有重建,他们没地方去,只有来定国侯府了。”颜清臣下车,扶着傅云盈下来,开辟出来一条路,总算是把她安全护送到了内宅。
严氏的荣安堂里,因了今日的事情,也多了不少人。苏氏和钟繇陪着一部分命妇,却还有更多当年的老人过来到严氏这里打招呼。
傅云盈看严氏眼眶红红,知道她应该是刚哭了一场,“太祖母,盈儿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快过来。”见到傅云盈回来,严氏又红了一次眼眶,拉着她坐下,“这下好了,我们一家现在终于团聚了,我的小盈儿再也不是没有娘亲的孩子了。”
“老夫人,可别落泪了,一家人团聚是喜事,您这一会儿一哭的,招惹了盈儿跟着掉金豆豆,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不愿意,当您这个老祖宗欺负了他娘呢。”一个没见过的老妇人在严氏左手边坐着,见她这个样子打趣道。
傅云盈的肚子还差几天才三个月,没有告知天下,却也不少人都心知肚明。傅云盈不疑惑她如何知道的,只好奇她的身份。
“盈儿,来,叫姨姥姥,她是你外祖母在的时候的玩伴,现任鸿胪寺院正的正妻。”见她疑惑,严氏擦掉眼泪,笑着介绍道,“我都忘了,你们从没见过。”
“盈儿见过姨姥姥。”傅云盈连忙行礼,却被那老妇人扶住。
“这事儿也怪我,当年你外祖母去了之后,我一时间难受,只怕触景生情,走动的少了,你不认识也不奇怪。”
众人又说笑几句,严氏也散了伤感,让傅云盈落座之后,严氏看着众人心里千头万绪,“前尘种种,今日终于有了结果,我们还能看到这一天,委实不易。”
“太夫人,夫人来了。”严氏正说着,听见如霜通传,说钟繇来了。
“传什么,快让她过来。”严氏连忙摆手,伸长脖子看着钟繇过来。傅云盈也站起身,等着迎接钟繇。
钟繇进门,穿着旧日的衣裳,冲着傅云盈浅浅一笑,和梦境里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