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正阳来到吸烟区，大概是这楼层员工很少的缘故，吸烟区里并没有其他人在。
李正阳递给了我一根烟，我没有接。
“怎么，担心我下毒吗？”李正阳对我戏虐的笑着。
我看了眼李正阳，还是接过了烟。
香烟点燃，李正阳长长舒了一口气，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陈源，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小组竞争的事。”
我没有回话。
李正阳看着我，然后笑道：“呐！这也难怪，毕竟经常开除员工，看不出来有鬼才怪了！
“你拉我来这里，究竟……”
李正阳抬手打断了我的话，他再次吸了口烟，轻笑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嘛！上面规定每周都要开除员工，总该有人要走的，或许迷迷糊糊的被开除，要好过知道被开除的真相。”
我冷笑着看着李正阳，讥笑道：“哦？你是说你是为我们好，所以才欺骗我们吗？”
“自然不是，”李正阳耸了耸肩膀，竟然坦然承认，欺骗大家伙对他也有好处，因为他不想他的小组变成策划组那般丑陋的模样，这样他就可以轻松很多了。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愕然的看着李正阳，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策划组的情况我想你也知道了，说是勾心斗角，互相使绊子，都是说的好听，那群家伙们，已经……”李正阳挠了挠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过了好久，李正阳才继续道：“就像做坏事做多了，变得没底限……”
“黑化？”
“黑化？”李正阳茫然的看着我。
我看着李正阳不解的表情，有些尴尬的道：“动漫里的词。”
李正阳应该还是不理解，他嘀咕了两句，然后板正了脸，开口道：“总而言之呢，那群家伙已经到了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地步，就连张越也是越陷越深，一个个，就像恶鬼一样，你不觉得这很可怕吗？就像人吃人！”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觉得李正阳说的不错，策划组的确够乱，氛围确实很阴暗。
李正阳再次点了一根烟，继续道他之所以瞒着我们，就是害怕测试组变得像策划组那样，他觉得，懵懂无知的大家，起码还像一群同事……
听到这，我直接打断了李正阳的话，冷笑道：“等一下，李组长，这么说，我们还该感谢你费尽心机的帮我们营造氛围了？”
“自然不是，”李正阳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他虽然称不上是什么好人，但是也绝对不是我想象的坏人。
“陈源，最起码的，欺骗你们，和不欺骗你们，与我而言，有差别吗？”
闻言，我愣住了。
李正阳说的不错，每周开除员工是上面的决策，无论谁被开除，李正阳都会涨工资，告不告诉我们真相，也根本不影响李正阳的加薪。
我不说话了，点燃了香烟，狠狠吸了一口，然后看着李正阳，问他为什么现在跟我说这些。
李正阳没有立刻回话，他抬头看着头顶朦胧的烟雾，过了许久，才低声道：“陈源，因为你比我厉害啊！”
“啊？”
“陈源，一开始我觉得咱俩挺像的，我至今都记得你刚来测试组那诚惶诚恐的样子，就和我刚来总部时一样，但是，咱俩又不一样，你比我要倔的多，也比我……”
李正阳抬起了头，看着我笑道：“你更像个愣头青。”
说到这，李正阳赶紧摇手，说他不是在贬低我，是在夸我。
“我可没听出来夸奖的意思。”我郁闷的看着李正阳。
“陈源，你呢，对于职场上的事，什么都不懂，这对你来说，是个缺点，但是，同样也是个优点，所以你能毫无顾忌的顶撞章淑华，”李正阳按灭了烟头，说他已经被打磨掉了棱角，而我不同，因为我够倔。
“其实我觉得自己很可悲的，”李正阳忽然苦笑起来：“我明明受不了总部的这种竞争方式的，甚至想到过辞职，眼不见心不烦，但是，我却放不下这高薪的待遇，所以就只能戴着面具在总部过活，一切的一切，感受，情绪，全隐藏在面具之下，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我想，总部里的很多人都和我一样。”
说到这，李正阳忽然扭头看着我，他的瞳孔里竟然蓄上泪水：“但是，还有一些人呢，他们面具戴得太久了，就把面具当成了自己真实的模样，张越，策划组，同样很多人都是，陈源，你……你能明白吗？”
说到这，李正阳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肩膀，脸色变得无比的狰狞。
我被李正阳的样子吓到了，也忘了甩开李正阳的手，怔怔的问道：“明……明白什么？”
“我怕！我在害怕啊！害怕我会变成张越！”李正阳像是情绪崩溃了，冲我大吼着。
吼完，李正阳狠狠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收回了攥着我肩膀的手，擦着眼眶。
李正阳像是平静了下来，他再次点了一根烟，淡淡的说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或许有一天，他就会被欲望吞噬，变成像张越一样的人。
“呐，陈源，你觉得这像不像恶魔的诅咒？就靠着人类对金钱的欲望，将人一点点拉向深渊，挣不脱，逃不掉，甚至，没人想要挣脱，心甘情愿的沉沦下去，变成吃人的恶鬼！”
说到这，李正阳拍了拍我的肩膀，苦涩的道：“陈源，我希望你能辞职。”
“啊？”我愕然的看着李正阳，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说。
“陈源，你很倔，或许你会比我坚持更长的时间，但是，谁能打包票呢？或许没到那一步，你就因为顶撞领导而被开除了，与其如此，不如辞职吧，以防……”
李正阳舔了舔嘴唇，然后苦笑道：“以防你也变成我们这样。”
我没回话，缓缓低下了头。
我听出来了，李正阳是抱着善意对我说这些话的，我也因为李正阳的话，从内心深处生出了不安和恐慌，可是……
可是我的京都梦啊！
我也是个普通人，也会追逐金钱和物质，或许如李正阳所说，我和他们相比，只是多了倔强和底限。
而在这个总部，我的倔强和底限能坚持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让我就这么辞职的话……
我暗暗握紧了拳头，低声道：“既然你那么害怕，为什么不努力呢？”
“什么？”
我抬起了头，看着李正阳，一字一句的道：“我说你为什么不努力呢？努力往上爬，当你成为高管后，将这规则取消了，不就全变了吗？”
李正阳愕然的看着我，过了许久，李正阳脸上带上了一丝笑容，而他看着我的眼神却带着奇怪的怜悯：“陈源，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啊！”
“是！我是什么都不懂，不懂什么职场的规矩，不懂什么勾心斗角，”我也激动起来了，不知为何，眼前的李正阳变成了左泉的模样，我的脑海里不时闪现出左泉勾着嘴角，戏虐看着我的模样。
这一瞬间，从我心里涌出了无法言明的愤怒和不甘，我冲着李正阳大吼道：“但是，我知道付出就有回报啊！你在这里怨天尤人，埋怨根本没有用的，既然你害怕，那你就去努力改变啊，就去做啊！”
吼完，我看着一脸愕然的李正阳，狠狠喘着粗气，然后一甩胳膊，没好气的道：“谢谢你刚才的好意了！”
说完，我直接朝外面走去。
“陈源！”李正阳喊了我一声。
“又怎么了？”我没回身，背对着李正阳，没好气的回着话。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们是一点都不像。”
闻言，我哼了一声，甩门走出了吸烟区。
我和李正阳自然不像，我可没这家伙这么懦弱和无能。
“最起码，我比你聪明的多，知道什么碰不得……”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似乎听到了李正阳的呢喃声。
不过我也没多想，只是狠狠瞪了眼张越的办公室，然后竖了个中指，再次发誓迟早报仇后，回到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