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子旭一怔，继而笑道，“好。”
他取下腰间的佩剑，递给离思，空气里只余下剑身出窍的声音，深深在苏穆的心上划开一道口子。
离思缓步走到苏穆面前，烛火中，映入眼帘的是苏穆略显疲惫的脸，还有刚刚冒出的胡渣
，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剑指苏穆。
“你想如何死？”
她说过，若是活着，她要他全部奉还，他们之间上百条的人命。
“我……素辛，那本不是我意愿。”苏穆还能说什么？
恍若昨日的话语，把苏穆从天堂打落地狱。
是了，这样一个背景下，她怎么能够毫无芥蒂的与他在一起。
可眼前是他亲封的德惠皇后，也是唯一一个写进皇家族谱的女子，他的妻啊。
离思嗤笑一声，“素辛？我倒是忘记了这个名字，可惜大夏再无江家，世上再无江素辛，而我是离思。”
如果过去是痛苦，那么她摒弃；可若是仇恨？她改头换面的活着。
而眼前曾经魂牵梦绕的男人，她亦是不再想起，跟随。
离思说完，脚步轻移，手上的剑，离苏穆一步步的近了，离思丝毫没有犹豫的刺了进去。
空气中只余下‘噗’的一声，离思毫不犹豫的抽出剑尖，苏穆胸前玄色的衣物，随着剑的抽离，有些湿润。
苏穆直挺挺的站着，丝毫没有低头之势，只是脸色发白暴露了他此时的状况并不佳。
“欸，脏了夫君的剑。”
离思扯掉自己的衣袍，小心的擦拭着剑尖的血迹，她看似毫不在意，可是轻微颤抖的手，却要昭示着她其实很在意。
那一剑，也不是她心意。
苏穆想说的话卡在嘴边，最后都在女子一声，‘脏了夫君的剑’，落入腹中。
他知道，也理解她。
恨他更是必然。
“阿思，如果一切重来，苏穆不会伤害你。”丁点也不会。
可世间没有重来的这回事，过去的错误，永远无法补偿。
苏穆明知说出这句话，会引来嗤笑，可他还是要说。
即使那其中缘由，只有他一人知晓也罢。
“说得真好。”离思扔掉手里的布屑，转身走到离子旭身边，一只手搭在离子旭的肩头，“夫君，今夜带来的人就陪皇上练练手吧，我也累了。”
她闭上眼睛，不再想其他，如今她想沉淀一下，怎么报仇，怎么铁石心肠。
离子旭顺手搂住离思，“嗯，那就陪皇上好好练练。”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四周就出现了无数黑衣人，将几人团团围住。
苏穆苦笑，如今的结果，都是自己当年选的。
只是……苏穆偏头，“轩辕陌，你先走吧。”
不能连累他了。
他应该像个男人一样，去面对一切，包括心爱之人的惩罚。
黑暗中，轩辕陌叹息一声，“我们一起。”
他们虽是曾经的兄弟，可出于道义，轩辕陌也不会让苏穆死去。
如今四国未定，若苏穆一死，唯恐天下陷入战火之中，无法自拔。
不为自己，也要为百姓着想。
他们都是帝王，有着帝王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苏穆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
说话间，离子旭已经搂着离思没入黑暗，刀剑响声中，似是有女子的声音传来，“我永远不会忘记满眸橙色，希望你也不要忘记。”
黑衣人蜂拥而上，刀光剑影间，燃着烛火的灯笼落了一地，空气里也全是血腥的味道，刺激口鼻。
不知过了多久，苏穆终于体力不支的倒下，立刻有黑衣人上前，眸中只闪过一缕银色的光。
苏穆闭上眼，身子已经分不清痛楚，脑海里只有眩晕的感觉。
如果身死能够换得原谅，苏穆宁愿立刻死去。
不管你是离思或是素辛，苏穆都曾经心动过。
――冰川，茅草屋――
因为下半夜的时候，又隐隐有些飘雪的征兆，所以离子旭直接带着离思住进了茅草屋。
据周边村民说，冰川已经数年没有飘雪了，犹记得那年雪落时，天边的七彩虹桥。
如同通往天际的通道一样，巍峨壮观，村民说，若是飘雪，必定会有那样的景色。
数年前的冰川还是大夏的领土。
茅草屋在离子旭来时，已经被修葺了一番，如今作为容身之所也是极好的。
离思似乎累及了，进了屋子，就裹着棉被假寐。
可……
心头的记忆挥之不去。
离子旭端着离墨温着的饭菜进来，轻声呼唤，“阿思，起来吃点东西。”
刚刚解蛊，身子虚弱，是需要补一补的。
离子旭特意吩咐离墨去冰川腹地捉一只雪兔熬汤。
冰川的雪兔最是补，离思的身子赢弱，离子旭也很早就想带她来此地补一补。
可……
离子旭摇了摇头，不在回忆。
离思已经翻身坐在床边，一言不发，鼻尖飘着婉转的香味。
“有酒么？”离思问。
离子旭一怔，随后点了点头，在一个角落里拿出白天搬进来的烈酒。
因为冰川夜晚极度寒冷，烈酒也能缓和寒冷。
而离思刚刚得知一切，他想她是需要发泄的。
几个深色的小酒坛摆在离思面前有些年岁的木桌上。
离思也不说话，解开一个酒坛的封口布，屋子里弥漫着酒香。
仰头喝下一口，酒水顺着嘴角留下，打湿衣襟，离思木纳的喝着酒，面前的肉食是动也未动。
“砰。”酒坛应声落地，伴随着离子旭的声音，“你……不适合喝太多的酒。”
离思抬起头，离子旭才发现她哭了，他手慌脚乱，想要安慰她，可实在不知从哪里说起。
让一个男人去安慰一个想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女人，是很残忍的。
“我……”离思闭上眼，她想说什么？
还爱着他？
那她还要不要脸了？
良久，离思才说，“表哥，我想报仇。”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
离子旭坐在离思旁边，听到离思的话语，他明显一愣，他以为她会说，她不想伤害苏穆。
“你放心，我会帮你的。”离子旭打了一碗汤水递给离思，“先吃饭。”
“我相信你。”能帮我。
这一夜不知道离思是怎么过去的，夜里无数次的翻滚，害怕，直至天边明亮起来。
离子旭早在外间等候，离思紧了紧身上的衣袍，走出门去。
“我们去哪里？”
离子旭闻言，转身递给离思一个馒头，“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助你报仇。”
离思不在问，上了马车，摇晃着离开茅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