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天，像是要哭了一般，阴风阵阵，卷起黄沙落叶，一片萧瑟。
一大早，便有战车过来接了离思，一身干练的袍子与离思的身体非常契合，乌发被束在身后，脸上未施粉黛，显得英俊潇洒。
离子旭依旧一身蓝袍，一把折扇，挂着和煦的笑容，跟着离思一起。
阵前，双方的大鼓发出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均是蓄势待发的模样。
离永文穿着一身素衣袍子，站在两军阵前，等待着那个与他约定棋局的人出现。
离思在离子旭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阵前，几匹高头大马而立，围着一个小小的帐篷。
“先生……”
离思走上前，扫了一眼对面，没有看见那人。
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帝姬。”
离永文闻言转身，离思缓步而来，恍惚间，他好似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的那场初见。
那个盛装而来，风华绝代的女子。
“棋局什么时候开始？”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一个。
离永文摇了摇头，“六皇子曾说大夏皇帝身死，如今更是迟迟不见，不知消息是否属实。”
他本来不信。
可……
如今这形式，真真假假已经看不清了。
“他不可能就那么轻轻松松的死了。”离思冷笑。
他的命，是她的。
苏穆的确有谋略，身边还有杜生与焦濯。
可她身边也有离子旭，谁都没有落了下乘，可谁也没有上乘。
这时候，杜生骑着枣红色的马匹而来，一望，便看见了素衣的离思。
清清淡淡的，比之以前，似乎多了些东西。
这些天，北漠的军队没有乱动，所以杜生知道，自己兵行险招是成功了。
那人的心思，如今也不难猜。
“杜监大人，好久不见。”离思没有想到，第一面见到的竟是杜生。
他还是以往一个样子，算下来，杜生还帮过她几次大忙。
“娘娘，可安好。”杜生下马，恭敬道。
眼前的女子，别人不知道，可他还是知道的。
景德帝――苏穆亲封的德惠皇后，虽然眼前的女子在别人眼睛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姓北冥，名离思，如今是北漠的帝姬。”
昔日的身份已经无用。
负载了太多的爱恨，她承担不下来。
“原是帝姬千岁。”
杜生也没有想到离思会如此，也的确，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如今的离思，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江素辛，也不再是以前后宫的小女人。
凤凰浴火重生，当五彩斑斓的活着。
“贵国皇帝与我国的棋局，合适来解？”
离思发问。
“阿思，不要太过急躁，苏穆怕是还在哪个温柔乡里。”离子旭走上前。
他对杜生一直都没有好感。
“桃花公子。”杜生嘴角勾了勾，棋逢对手的感觉。
还想与离子旭大战三百回合。
“阿思，今日有些寒凉，你且注意些。”离子旭理都没理杜生的招呼。
“我知道了，夫君。”离思回以一笑。
杜生一愣，原以为离思恢复了记忆，便会离开离子旭，可眼前的情况便是杜生想多了。
离思没有离开，反而还接受了与离子旭的婚约。
可……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夜，苏穆呓语时，曾经说到天/机/先生的话，佛门弟子，无法娶妻。
离子旭还没有还俗，还是天/机/先生的弟子，也还是佛门中人。
他……
却罔顾宗教礼仪，与她定亲。
接近中午时，苏穆才穿着一身月牙长袍出来，有些憔悴的面容，苍白的脸颊，连唇角都干裂了。
“他来了。”
离思喃喃自语，她心中却没有多大的恨意，兴许因为死过一次，所以一切都看淡了许多。
可一想到那个孩子，她心里。就很痛。
不管她们之间如何，孩子始终是无辜的。
苏穆扫了一眼对面的几人，当眼神捕捉到离思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移开。
只有他知道，他心中的欣喜。
“先生，我们开始吧。”苏穆被搀扶这下了马车，还掩着唇角咳了咳。
那天……
苏穆的伤势的却严重。
“好。”
离永文点了点头，苏穆被扶着走到帐篷前，顿住了脚步，“把帐篷拆了吧。”
今日的天气甚好，他们就在露天的地方决一死战。
身后立马有人上前，三下五除二的就拆光了。
三月前的棋局，暴露在众人面前，就连精通棋局的杜生与离子旭二人，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明明是个死局。
“北漠帝姬千岁与我对决一番可好？”言语中藏着不宜被人察觉的淡淡苦涩。
离思看了看苏穆，又看了看离永文，最后落在了离子旭的身上，得到几人点头后，离思走上前。
“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落了三子后，明明是座死局，却活了过来。
每落一子，二人便要思考良久，不多时，便过了午饭的时辰，可二人就跟没有饿一样。
在离思落了另外一子后，苏穆看了看，勾了勾苍白的唇角。
这局……
他输了。
输在了自己心爱女人的手里。
“素辛……你……”苏穆想说什么，却有狠狠的咽了下去。
他还可以说什么？
“你回来了？”苏穆终还是鼓起勇气，说了这样一句话。
离思扫了苏穆一眼，“我姓氏北冥，名离思，素辛是谁？在下并不知。”
也只有离思自己才知道，得经过多久，才能如此平静的说话。
“可……欠我，终究是要还的。”离思补充道。
“阿思……”苏穆苦涩的改了口，却不知再说啥。
欠她的……总归要还。
苏穆……
你已经没有与她在一起的资格，你可知？
舌尖都是苦苦涩涩的，苏穆淡声说，“我输了。”
离思扔掉手里的棋子，看着棋局，一字一顿的说，“我如今不只一次做梦，梦见自己权倾天下。”
然后杀掉所以欠了自己的人。
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苏穆何尝不知呢？
“在我眼里，权倾天下不如你。”若是可以，他宁愿用权利地位交换她在身边。
可……
一切晚了。
“苏家皇帝，你的如意算盘真响。”离思讽刺到，“月闽唯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前来？”
问完话，离思猛的想起了什么一样，“哦，是为你生了皇子是吧。”
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那么她的孩子呢？
还没足月便脱离母体，是活不成了。
苏穆看着光彩照人的离思，突然没有了之前的果敢，说亲就亲，说带走就带走。
如今……
他们之间隔着很多人，很多事，多到已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