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耀默默在店门外站了很久,脑子里全是些杂絮纷飞的念头。
她依旧是那样的耀眼,自他揭开帘子,目光几乎不用锁定,只是微微在大厅里扫一圈,他就知道她在那里,就在那个角落。
可他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已经看到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即便是那样狼狈的,可他就是知道是她。
这个魂牵梦萦了自己近半年的身影,这个让自己夜不能寐的人,就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
他曾想过千万种两人重逢的场景,可是却没想到是这样。
这样令他猝不及防的,这样令他措手不及的,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思考,就这样把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放跑了。
他明明应该冲上去拉住她,抱她在怀里,狠狠地亲吻她,告诉她自己的想念。
可是那时候,却像是突然从地下生长出了千万触手,扒拉着他的脚踝,让他分毫也动弹不得。他没能说出挽留的话,也没有机会告诉她他的相思。
这样的重逢,终究是错过了。
梁耀回到了东泉路,是的,东泉路。
依旧是那个破旧的家属楼,依旧是一个月要坏上好几次的灯泡,脚踏在台阶上,抬头向上看,他似乎还能回忆起去年余音在家门口等她时候的场景。
那一袭白裙在他心里扎根生长,好像这辈子都抹不去了。
我该如何挽回你?
又该如何虏获你?
“余总,跟周律师约在下午三点,您安排下时间。”林平把今天的日程表递给余音,余音看了一眼,圈圈画画了几处,调整好后又递还给林平。
“就照着这样安排吧。”
林平点头应了,转身就去了楼下布置相关事宜。
余音又把手头上的文件翻开,脑里风暴似得计算着要如何才能提高利润,如何才能达到上年度的指标值。
可是……太难了啊。
要不是迫不得已,余音也不会请教周律师了,她是想要咨询一下,看看是否能在哪些方面钻一下法律的漏洞,然后做到提升营业利润的目的。
她和林平的知识面有限,于是就不得不请教专业人士。
两人的交谈放在了下午三点,余音看向电脑下方的时间,已经快一点了,不知道现在去吃顿饭还来不来得及……要不然……不吃了?
余音正在吃与不吃中纠结左右,就看到林平推了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外卖。
余音还想夸林平真是善解人意,却不想他却先开了口。
“余总,您叫的外卖到了,我顺便帮您拿上来了。”
“???”余音满脑子黑线,她什么时候叫了外卖?
林平看着余音一脸纳闷,也奇怪道,“您没叫?可是确确实实是您的名字啊,也没有错别字,人就说是您叫的。”
林平说着,把外卖摊开了放在办公桌上,碎碎念道,“要不然我帮您吃了吧,谁知道是送的什么东西,要是有毒怎么办?”
余音差点没崩住笑出声,可在林平揭开盖子的那一瞬间,那饭菜的香气直喷入鼻,这一闻,余音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是我的,是我的,我忘记了。”余音赶紧把饭盒拉到自己跟前,冲林平摆了摆手。
可怜林平把筷子都拆开了,最后只得委屈地把筷子递给了余音。
“那余总您慢吃,我……我自个儿去吃食堂吧。”
“嗯,去吧去吧。”
余音咬着一块鱼肉,忙不迭地点头。
林平委委屈屈地退了出去,余音终于吃着了合胃口的菜,狼吞虎咽地吃了个精光。没办法,她这胃,早就被梁耀养刁了。
那时候,一勺糖,一勺盐 ,酱油多少醋多少,梁耀全是按照她的口味做的,不仅是这样,还要变着花样地做。
想来,如今梁耀能把自己的饭菜做成私人订制的噱头,也与她余音长期以来的调教离不开关系。
毕竟余音常年混迹高档场所,舌头怕是都跟别人长得不一样了。
如今,梁耀送来的这顿饭,可算是让她饱餐了一顿。
想想之前,那些不入流的外卖,吃的她人都瘦了一圈儿,可她整日在公司里加班,也不好弄得高人一等的样子,于是也就只能委屈了自己的胃。
所以……梁耀这是准备……对她发动求和攻势了?
余音擦了擦吃的满嘴油光的嘴,心里恶狠狠道,“想得美,他梁耀在她这儿的烂账可不止一码,要算,可就得朝清了算。”
不过也是有了这顿饭的缘故,余音的心情好了不老少,想事情也都温和了不少,虽然郭茹仍让她心存芥蒂,但是,按照她了解的梁耀,多半应是事出有因。
下午三点,周律师准时抵达厉华集团会议室。
彼时,余音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周律师一进来,余音立马就迎了上去,寒掺话说了不少,两人这才落座。
余音把桌上的材料推向周律师,柔声道,“想必大致事情周律师已经了解了,您干这一行也知道,营业利润对于我们来说是有多重要,如果不能即使把利润率提上去,那我们厉华的股份可就不只是日落千丈那么简单了。”
“是的,厉华上季度、上半年的财报我已经看过了,利润跟上前相比确实有些惨淡,但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一听有解决办法,余音整个眼睛都亮了,立马作出洗耳恭听的姿势来,顺便叫身后的林平赶紧进行记录。
“余总不必着急。”周律师笑了笑,“其实这种事情在各大企业都很常见,只是以前厉华集团利润长期见好,所以不存在这种情况,但是在现在这样的特殊情况下,我们就要进行特殊的处理。”
“好,那一切就拜托周律师了。”
与周律师商讨完,余音总算是搁下了心头一件大事,其实要说周律师的方法简单的很,他所利用的,也不过是买卖差而已,却又算不得是虚增。
就是说,利用厉华集团手头上现有的一座写字楼,按照所需要的利润数额作价,然后卖给金融机构,再融资租赁回来,作为待摊费用每年扣款。
乍一听到这个方法,余音几乎有些哭笑不得,就这样而已?
可是,确实就是这样而已,如此一来,厉华上半年的利润额就可以上去了,待摊费用也可以计入管理费用里,等到下半年利润再上去,一切就都大功告成,所损失的也不过是一些手续费而已。
余音仰面躺在办公椅上,心头的两件大事都已经善了,现在唯一一个,就是余厉华病了。
余厉华这次病重,真的吓得她命都去了半条,而且一直到现在,病情也是十分的不稳定,前些天医院还打来电话,说要签什么病危通知书,吓得她大半夜的就跑去了医院。
到后来,病情又有所回转,这才让余音松了口气。
不过即便如此,可也并不乐观,老头子的病,已经相当于是在半吊着,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归西了,这让她觉得惶恐,心里空荡荡地不着地,觉得好像随时都会一脚踏空。
余音坐了好一会儿,终于捏了捏眉心,她站起身,随手拿过外衣和提包,就又朝医院里去了。
下午,天色似乎比往常暗了许些,许是余音心情好,也没有多做他想,只是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突然被前台的护士拦住了去路。
“余小姐。”
那护士从桌里拿出一把黑伞递给她。
“刚才有位先生,让我给您。”
余音一脸疑问地看着她,“给我?”
“是的。”护士小姐笑眯眯地看着她,从她暧昧的表情看去,像是已经在脑海里补出了一场大戏。
不过确实是一场大戏了,余音接过伞,手掌接触到伞柄,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低着头,指腹细细从伞柄上的划痕处摩挲来去。这一道道的痕迹,没有人比她更明了。
她有个习惯,在撑伞的时候,即使手指上挂着钥匙,她也不会把钥匙放包里,而是就这样一直握着。
所以,她自己的伞柄上也会有横竖道道的划痕。
而这把伞,确定是之前用过的梁耀的那一把了。
当初,梁耀颇为心疼她,总是捧着自己的手,无奈地说,“你看你,都把手掌硌成什么样子了?”
可她不以为意,因为她喜欢在下车前,就把钥匙拿出来,开门的时候就不用再包包里翻来找去了。
即使下雨也不例外,久而久之,梁耀的那把伞,伞柄就变得伤痕累累。
而如今,在看到这把伞,余音涌起一股莫名的滋味,鼓在胸口,压迫着她的呼吸。
所以,这把伞是梁耀的,他……来过医院了?
余音拿着伞站在医院门口,外面确实下雨了,倒也不大,淅沥沥地掉着雨珠子,只是看着,就分外让人惆怅。
梁耀为什么回来医院呢?
他生病了吗?
梁耀当然没有生病,他之所以在医院出现,是因为那次姚金和林平在他店里,无意透漏出来的,余父重病的消息。
他几乎能想象到余音初闻这个消息时,会有多么绝望,可那是,他不在她身边。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当初说的那些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如果……这耳光能抵过他的懊悔,即使多来几个,他也是甘愿的。
可还是迟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挽回她,原本的计划被姚金和林平的一番话打的支离破碎。
他开始慌乱,行动无措。
那送去的饭,还有这次来医院看望余父,都是天马行空的举措。
其实他也只不过是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窗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却在离开的时候,看到了赶来的余音。
于是,像那次余音在他店里一样,他也落荒而逃,甚至更显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