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脩铭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
欧阳霏放下筷子，也站起身，只见陆脩铭风尘仆仆，一身狼狈。
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还有几处破烂，裤子就更不用说了，脚上还只穿了一只鞋，除了那张脸还是惨白惨白的之外，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胖大叔赶紧去拿拖鞋，“小少爷，这是怎么了？”禁不住抹起了眼泪。
陆脩远几步走过去，抓住陆脩铭的胳膊，“是不是程启干的？”
陆脩铭木然地摇摇头，然后淡淡道：“哥，我饿了。”
欧阳霏招呼他，“赶紧过来吃吧，饭刚好。”程明只离家出走了半天，就被程启找到了，她说并没有联系上陆脩铭，那这么多天，他跑哪去了？
“我去洗洗。”
瘦大叔跟他一起上楼。
仔细观察，好像并没有受伤，不像是被打的样子，陆脩远气呼呼地打电话，被欧阳霏按了下来，“先别着急，给小铭一点时间。”
二十分钟后，小铭下楼，胖大叔已经把饭菜又热了一遍，还加了一道陆脩铭最爱吃的红烧肉。
陆脩铭只顾闷头吃饭，其他人也纷纷拿起筷子，无声无息。
忽然，就出现了滴答一声响，清脆动听，那是陆脩铭眼泪掉落碗底的声音，他说：“胖大叔，今天的米饭好咸啊。”
胖大叔就在那抹眼泪。
瘦大叔又给他剩了一碗饭，吃了两口，他忽然道：“我去过监狱了。”
吃饭的动作瞬间停止，除了两个孩子还沉浸在美味之中。
欧阳霏心口一紧，难道他真的撤诉了？
“他说跟他合伙的是个男人，短发，二十五六岁，不知道叫什么，挺精神的，是那个人先找的他。”
陆脩远疑惑道：“男人？”可他们明明看到的是一个红衣女人啊。
陆脩铭勾了勾唇角，“也许是他说谎。”
欧阳霏微微蹙眉，也在思虑，怎么会是个男人？
“反正那么长时间没抓到人，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吃饭吧，来，都吃饭吧。”欧阳霏给陆脩铭夹了一块肉，冲陆脩远道：“你工作忙不过来，就把幼儿园交给小铭吧。”
陆脩远点头，他知道欧阳霏是在尽可能地缓和一家人的关系。
陆脩铭也知道。
一个个闷着头，终于把这顿饭吃完了。
两个小家伙为了上学做准备，自己收拾文具，装书包，欧阳霏跟陆脩远回了房间，这几天她在陆夫人的房里支了张小床，等同于分居了 。
好不容易才有了两个人的空间，陆脩远却没了那份心思，给单铁刚打了电话，单铁刚一拍脑袋，“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我把之前的乘客名单再重新排查一下，说不定会有新的收获。”
“你是相信小铭的。”
陆脩远不置可否。
“我想跟你申请一件事。”
“不行。”
“我还没说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陆脩远拉着欧阳霏的手，细细地揉搓着，真的很心疼，“我已经联系了在医院的护工，她明天就过来。”
“别呀，妈会不高兴的。”
“那也不能可你一个人使啊。”陆脩远不容置疑，“妈那边我去跟她说。”
“可是……”
陆脩远缓缓捧起她的脸，“欧阳霏，谢谢你！”
“切！”
陆脩远扭着欧阳霏的脸，让她的目光无处躲避，欧阳霏怪不好意思的，“真没什么，我照顾妈，妈也舒心啊，你还谢什么。”
陆脩远定定地看着她，“欧阳霏，我会用余生来感谢你。”
欧阳霏笑着，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的付出，她的牺牲，她的隐忍，都是值得的。
“让我去跟小铭谈谈吧。”
“我去。”
“你脾气太暴，小铭不敢跟你说实话。”
“我是他哥。”
“我是他嫂子。”
“你能问出他这几天都去了哪，做了什么？”
“我尽力。”
“你要是问不出来呢？”
“随你处置。”
“你在上面。”
“嗯？”
“两个小时。”
欧阳霏真是没处说理去，一边往出走，一边扶着自己的腰，“唉呀妈呀，可怜我的老腰了。”
“你要是问出来了，有奖励。”
欧阳霏苦着一张脸，“我可以不要吗？
“你敢。”
“肾。虚啊我。”
三楼，陆脩铭的房间，没有锁。
陆脩铭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墙壁，出神。
欧阳霏清了清嗓子，特意弄出一点声音，陆脩铭回过神来，把手中的笔放在床头柜上，“他的样子就在我脑袋里，却越想越不清晰。”
“没关系，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会抓住她的。”
陆脩铭无奈地低下了头。
“小铭，你能告诉我……”
“嗯。”
欧阳霏倍感意外，她还没有问，陆脩铭自己就说了。
“没能参加爸爸的葬礼，是我终身的遗憾。”
欧阳霏沉默了。
陆脩铭却忽然变得滔滔不绝，“我听到了，我都听到了，我很可笑吧？”
“小铭，你……”
“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一气之下跑出了医院，可是，我又没地方可去，游游逛逛过了一天，白天还好说，晚上就不行了，找不到地方睡觉，我进了肯德基，第二天，去了桥头，跟一群流浪汉在一起。”
“还有一个流浪汉看我可怜，分了半块面包给我。”
“第三天，一个要饭的让我跟他合伙，说是一天能赚到不少钱，他都买三套房子了，我无聊，就当了一天骗子。”
……
欧阳霏听着心酸，从小长在陆脩远羽翼下的他，着着实实自己闯了把社会，而且一闯就是这么深刻，多少人一辈子恐怕也不会经历这么多吧。
“后来，我去了监狱。”
陆脩铭并没有提及他在监狱里跟于会计说了什么，只是淡淡道：“我觉得他没必要骗我。”
“你？”
“没。”陆脩铭依旧面无表情，“不是所有人做错了事，都能被原谅的。”
“见到妈妈了？”
陆脩铭摇头，不再说话。
刚好胖大叔端进来一盘水果，欧阳霏起身离开，“你先歇着，有事喊我，以后不管去哪都跟你哥说一声，不然他会担心的。”
“嗯。”
欧阳霏推开房门，冲陆脩远比V，陆脩远勾了勾唇角，极度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