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最近一直在忙着调查着唐九夜的事情,并且已经找到了李局长女儿的证据,青少年贩卖毒品的证据。
这些应该够换取唐九夜的嫌疑,若是换做谁都应该会同意的吧。
只是苏瑾还是太过年轻,将社会想的太过于美好,总是能够把事情想得那么顺利,若是局长的证据都那么好拿到,岂不是谁都会在他头上踩几脚。
“唐董最近连人家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拒绝了。真是笑死人了,当初他说得多满,现在丢脸了。”
办公室的人开始私下讨论着语气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
“是啊,听说唐董打电话到检察局,都是助手接的,借口说俞局病了。”
“病了?”苏瑾本来要出去了,闻言停下脚步,“是真的吗?”
“肯定是假的啦,昨天我还看到人家上访谈节目了。”
这类节目一般都是提前录制的,俞扬,他会不会真的病了?
苏瑾此时坐在办公室还是不安,一会儿又自己嘲笑自己:“苏瑾,你现在凭什么去关心他?已经轮不到你了。”
“苏瑾,电话!”
身边的同事把电话转给她:“好像早上已经打过两个来了。”
“嗯,我接了。”
苏瑾拿起电话:“喂,你好。”
“苏瑾吗?”电话彼端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我是吴名。”
苏瑾随后和吴名约的地方是城西一家叫“天上人间”的咖啡馆。
两个人略略寒暄后,吴名说:“找你可真不容易,幸好俞扬提过一次你在这个公司里工作。”
吴名看见苏瑾愕然地看着自己,随后微微的一笑:
“你这是什么表情,俞扬提到你很奇怪吗?”
俞扬的确什么都不会说,但他身边又不是没有自己的人在盯着,还是可以挖到点边角料。
服务员上前递上餐单。
两个人简单的点了饮料,俞丽开始进入正题:
“你大概很奇怪我找你出来。”
的确很奇怪,眼前俊雅斯文的男子苏瑾虽然认识,却并无深交。
很长一段时间她对他的印象都只是“俞扬的一个舍友”,连名字都弄不太清楚。直到有一次她跟着他们宿舍的人去吃火锅,那次是规定要携伴参加的,结果只有吴名一个人落单,有一个人调侃他说:“吴名,连何俞扬都被人搞定了,你这个单身贵族还要当到什么时候?”
吴名叹气说:“你说得轻松,叫我去哪里找一个勇往直前百折不挠的苏瑾来搞定我?”话语中戏谑味十足。
偏偏俞扬还凑一脚,很头痛地说:“你要的话送给你好了,正好让我清静清静。”
当时她在一旁真是无辜极了,什么话都没说都会祸从天降,这帮检察院的人啊,说话一个比一个损。
不过从此苏瑾也算是记住了吴名这个人,不过当时她还调侃到:“你这个名字真真特别,无名不就是没有名字么?”
苏瑾看到吴名一脸鄙视的看着自己,有些悻悻的低下头偷笑。
见苏瑾有点恍惚,吴名突兀地开口: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大学的时候为什么你会成为俞扬的女朋友。你应该知道,那时候喜欢俞扬的女生很多,比你漂亮聪明优秀的大有人在。”
苏瑾不知道他这时为什么突然提起从前,只是闭口不言,听他说下去。
这个时候的吴名一副追忆的神态:
“那时候我们宿舍的娱乐之一就是赌哪个女生最后能搞定俞扬,有天晚上熄灯后又吵吵闹闹赌起来,有人赌的是我们系的系花,有人赌和俞扬一起参加社团的才女,我赌的好像是计算机系的一个女生。”
吴名又笑笑,想起年少轻狂:
“俞扬对我们这种活动向来持‘三不’政策,不赞成不理会不参与,看他的书睡他的觉随我们闹,可是那次他却在我们纷纷下注后突然说:“我赌赵苏瑾。”
吴名看着她,“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
所以后来才会有人传她是他的女朋友吧,这些俞扬从来没提起过。
“你可以想像我们对你有多好奇,后来见到你就更惊讶了。俞扬一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和冷静,在我们的印象里他的女朋友也应该是成熟懂事的,而你,”向恒含蓄地说,“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
“老实说,我开始并不看好你们,可是俞扬却渐渐像个正常的二十岁大男生,他时常会被你气得跳脚,也会一时高兴就任我们差遣把一个宿舍的衣服都洗掉。唔,就是他生日那次……”
这种事会发生在俞扬身上?多不可思议。
他生日那天,苏瑾翻着身上为数不多的人民币,几乎跑遍了全城都没有买到满意的生日礼物,结果只能晚上十点多钟累得惨兮兮地出现在他宿舍楼下,两手空空地对他说生日快乐。
俞扬板着脸问她:
“你今天跑到哪里去了?我的礼物呢?”
她自然拿不出来,俞扬凶凶地瞪了她半天,最后挫败地说:
“算了!你闭上眼睛。”
她闭上眼睛,然后他低头吻了她,那是他们的初吻。
她还记得当时她睁开眼睛后傻乎乎对他说:
“俞扬,今天又不是我过生日。”
咖啡在杯子里微微晃动,“叮”的一声回到桌上。
这个人为什么要提那么多以前的事呢?不要说了行吗?
“你说的我要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些?”她打断他。
吴名也知趣的就此打住,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半晌他看着她缓缓摇头说:“苏瑾,你真的心狠。”
是啊,她对谁都心狠。
吴名不再多话,掏出纸笔写了两行字递给她。
苏瑾接过,上面写着一家医院的名字和病房号。
这是什么?
“以他那种工作方式,英年早逝都不奇怪,何况是‘小小’的胃痉挛。”
吴名向来温和的声音冷凝,“我把医院的地址给你,去不去是你的事。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苏瑾!”他的语气饱含谴责,“人不能太自私!”
他说完结账走人,苏瑾坐着,被这个消息镇住了。
纸片在手里紧紧地捏成一团,不长的指甲掐进肉里也是极疼,她却完全没意识到要松开。
胃痉挛,医院,俞扬……因为她吗?竟是因为她?
杯子里的咖啡已经是冰凉,苏瑾推开咖啡馆的门,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雨。
这个时候怎么可以下雨呢?尤其这雨竟淅淅沥沥的没个断绝。
居然轻易地就打到车,司机是个热情过头的人,听了她的目的地以后就开始不断地发问。
“美女,是不是你朋友病了?”
“美女,你在念书还是在工作了?”
“美女……你到地方了。”
苏瑾“嗯”、“哦”的回答,眼睛看着窗外。
司机的每句话都从她耳边过,却没有一句她听个明白。
外面的景物一样样的从她眼前掠过,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路上居然没有红灯,那么快地就到了医院,那么轻易地就找到了俞扬的病房。
只是站在门前,那手却有千斤重,怎么也举不起来去敲那个门。
可是要走吗?那脚也有千斤重,怎么也移不开一步。
有那么一刹那,她竟觉得会这么永远下去,不敢靠近,又舍不得离开,于是宇宙洪荒,海枯石烂,她永远站在他的门外。
可是怎么会有永远呢?该来的总要来,怎么躲也躲不掉。
门从里面被拉开,她来不及闪避,直直地对上那人。
俞丽。
有些人似乎注定总要相遇,而且从来原因一样,比如说俞丽和她。
苏瑾后来总在想,这个温婉如水又清丽如诗的女孩子那时是用怎样一种心情听她所爱的男子向别人介绍“这是我妹妹”的?当初她皮厚兮兮对她自我介绍说“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而俞扬没有反驳时,她又是怎样的一种痛彻心肺?
如今她看到她,居然对她温柔一笑时,那笑里面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酸楚?
“哎!俞丽,好久不见。
“苏瑾,终于又见到你了。”
是啊,终于。
竟然还会再见到。
“你来看俞扬吗?”俞丽问,“他刚刚睡着,如果你有空能不能陪我去趟他家?我要去帮他拿些生活用品。”
苏瑾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他……怎么样了?”
“没事。医生说只要多休息,注意饮食就好。”
“那就好。”苏瑾低声说。
一路上絮絮叨叨,不过是一些近况。
俞丽说:“我本来早就要找你的,却被公司突然外调,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俞扬却突然病了。哎,我总算体会到职业女性的痛苦了。”
苏瑾淡淡的笑着说:“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成为一个女强人。”
“你不也是?那时候老不务正业拿个画板到处画东西,没想到会成为一个开发商的设计师。”
苏瑾笑起来:“我现在还是在乱画。”
俞丽失笑:“你老板要是听到你这样说一定会气死……到了,就在这里。”
她停下脚步,拿出钥匙开门,苏瑾脚步顿了一下,跟着她走进去。
俞扬的家位于城东高级住宅区内的二十二楼,房子很大,只是看起来空空的,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只有茶几上几本未合上的杂志才让这个房子看起来像有人居住。
这是苏瑾第一次来到俞扬常回的家中在,之前自己去的都是俞扬在外面的房产,而只有这个房子是俞扬的自己名字。
“这几年大家都忙,偶尔才聚聚。”
俞丽边收拾东西边说,打开冰箱,她无奈地摇头,“果然什么都没有,他大概是天底下最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上次我来居然看到他在吃泡面,忍无可忍地拉他去超市,没想到却遇见你。”
俞扬一直是这样的,苏瑾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永远有比吃更重要的事,对这种人只有“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招数才能对付。
“哦,对了。”
俞丽突然说,“我快结婚了,你知道吗?新郎是我的大学校友,是不是很偶像剧。”
苏瑾愕然地望着她:“你要结婚?”
“对,我要结婚了。”
她笑着点头,有些感叹:
“以前不懂事才会对你说那种话,后来才知道,有些东西是争不来的,对俞扬我早就死心了。”
“为什么?”
苏瑾很不解的问着,明明之前俞丽对俞扬的喜欢可以超出对自己的喜欢,怎么现在说变了就变了。
“大概因为我等不过他。他可以在几乎没有希望的情况下一年又一年地等下去,我却不能。”
俞丽沉默了一下说:
“大约三四年前,俞扬检举了一个大的集团,我和他们所里的几个人一起去庆祝,他被灌醉了,我送他回来。他吐得一塌糊涂,我帮他清理的时候他突然把我抱住,不停地问,‘你为什么不回来?我都准备好背弃一切了,为什么你还不肯回来?’”
俞丽顿了顿,苦笑:“如果这些还不够让我死心的话……你跟我来。”
她拉着苏瑾来到书房,随手抽出一本书,翻到某一页递给她:“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不止这一本书上……”
苏瑾怔怔地看着书页上写得很凌乱的诗句,从那潦草的字迹可以想像出下笔的人当时的心情是多么的烦躁苦闷。
“啪”地合上书,俞丽还在说什么,但此时的苏瑾已经听不到了。
脑海中一个少女清脆带笑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俞扬,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苏瑾……”
说话间,两人已到医院,走廊上碰到认识俞丽的护士,护士小姐和善地对她说:“你男朋友刚刚换过点滴,现在又睡了。”
俞丽向她道谢,笑着解释说:“他是我哥哥。”
走到门口,俞丽突然将手中的东西都扔给苏瑾:“你拿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东西并不多,然而苏瑾却觉得手上这些东西,是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苏瑾。”
俞丽幽幽地说,“苏瑾,你要知道我并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他。”
苏瑾看着她渐渐走远,说不出任何话来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