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辰晏、许辰河、楚玉萱三个人并肩走出机场。
许辰晏提议一起去吃晚饭,许辰河和自己都没有反对。
我们在学院路上找了家小饭馆,装修不算精致,但还算干净。
楚玉萱说:“这顿饭,我来请,谢谢两位兄妹对我的照顾,也算是告别酒。”
许辰晏有点儿意外地说:“消息传得这么快?许辰河刚要离开,外面已经传开了?”
楚玉萱愣住了,看向许辰河,她解释说:“我刚向陆氏递交辞呈,打算接受在伦敦的邀请。”
“哦,那很好!听说英伦海峡风景很是优美。”
楚玉萱微笑着低下头,淡淡地说:“我不知道许辰河要走,我的送别酒本来是指我自己。”
许辰河沉默地看着我,许辰晏问:“什么意思?”
“陆霆礼刚去世时,我通过一个同学申请了去边远山区支教,已经批准了,我过几天就动身。”
“去多久?在哪里?”
“也许一年,也许两年,看我心情吧!”
“在哪里?”
许辰晏又问了一边,楚玉萱看无法回避,只能回答:“我不想告诉任何人。”
沉默,如窒息般弥漫在我们中间。
许辰晏点燃一支烟,吸了几口后,微笑着说:“你也不打算和我们联系了?”
楚玉萱婉转地说:“山区偏僻,通讯会比较落后。”
许辰河一句话不说,只是给自己倒满酒,一饮而尽。
楚玉萱给自己和许辰晏都倒满酒,举起杯子,“谢过两位的照顾。”
三人碰杯,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旁边桌子的客人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老同学聚会,酒酣耳热之际,齐声高唱:
风也过雨也走
有过泪有过错
还记得坚持什么
真爱过才会懂
会寂寞会回首
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
是呀,那些日子已经不再有了,再也回不去了。
想起当年剑拔弩张的场面,楚玉萱竟然有淡淡的怀念。
他们两人听到歌声也都笑着摇了摇头。
楚玉萱倒了杯酒,敬许辰晏,“恭喜你,终于心想事成。”
许辰晏笑了,那笑容却好像看不出欢喜,他一手拿烟,一手接过酒杯,仰着脖子直接灌下去。
我又倒了杯酒,敬许辰河,“一路顺风。”
许辰河不看我,低着头,一口饮尽。
许辰晏和许辰河似乎在比赛谁先醉倒,一个比一个喝得快,两个人很快就把面具撕去,本态毕露。
许辰晏拍着许辰河的肩膀说:“当年恨不得赶紧把你踢出去,因为财产问题我们兄妹们没少发生冲突,如今却很舍不得你走。”
许辰河立即很真诚地说:“其实我也不想走,要不然你帮我收购陆氏?说一声,要回辞职信?”
“好。”
许辰晏之前从来不抽烟,但只是楚玉萱没有见过罢了。
其实人有很多个面孔,只是每个人都不一样而已。
翔笑着喝酒,许辰晏不肯罢休,一边灌酒,一边接着追问。
楚玉萱安静地看着他们,心中空茫茫地伤感。
往事仍历历在目,我们却已要和彼此挥手道别。
曾希冀过这就是归途,最终,生活告诉我们:我们都只是彼此的过客,旅程仍在继续,只能道一声“珍重”后,各自继续自己的旅途。
随着时光流逝,也许我们会淡忘彼此,也许我们会记住彼此,但今夜这样把酒谈心的日子却永不可能再有。
楚玉萱告诉许辰晏和许辰河,自己下个星期离开这里,但实际上楚玉萱打算这周就走。
“那你的公司呢?”
许辰河有些疑惑。
“给任胜处理,最近他要当爸爸了,也算是多赚些奶粉钱。”
楚玉萱有钱的说到。
自从爱上陆霆礼,楚玉萱都只能站在一旁,束手无策地看着他的离去与归来,自己永远处于被选择的位置。
这一次,自己选择主动离开。
收拾完衣服,带上笔记本电脑,楚玉萱乘飞机离开这里的城市,时间是当日,把两封手写信丢到邮箱里。
许辰晏:我已经离开这里了,不告诉你,是不想你劝我留下,更不想送别。这一年里,我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离别!自觉欠你良多,却能力微小,不能回报,只能以我的方式略尽感激之情。
祝你身体健康,事业顺利!
你的萱萱。
其实,自己知道他的事业一定会顺利。
他在中国市场的客户关系网,MG总部的老头子们不可能再视而不见,所以那个位置肯定是许辰晏的了。
许辰河:
我昨天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了一张旧碟片《泰坦尼克号》。当年在清华看的盗版碟,除了一首《MYHEARTWILLGOON》,故事已经模糊。
没什么事情,所以边看碟片边收拾东西。
可看着看着,我开始停止收拾东西,专心投入这个故事,所有关于影片的记忆渐渐涌现。
Rose本已经坐上救生船,我们都知道故事的结局,知道这座救生船上的人最终将得救,但是,她没有选择走,她在最后关头跳回大船,选择和Jack一起面对死亡。
故事的结局是Jack带着她历经周折后,寻找到一片漂浮于水面的船体残骸。但是,很不幸,残骸只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所以Jack让Rose待在上面,自己选择泡在海水中。
当援救船发现他们时,Jack已经被冻死,Rose一个人活了下来。我记得一个同学在看第二遍时,看到Rose从救生船上跳出来奔向大船,她破口大骂,说Rose太愚蠢,如果不是她拖累Jack,他一个人逃生的机会更多,最后就可以待在残骸上,不会被冻死,他们俩都可以活下来。
啰啰嗦嗦写了这么多,我都开始糊涂自己究竟要表达什么?我昨天晚上突然在想为什么Rose自始至终没有怨怪自己的选择?
作为当事人,她难道没想过,如果她当时安分地待在救生船上,Jack就不会为了把生存机会让给她而冻死吗?难道无数个夜里,她不会因为自责而痛苦失声吗?
我想她一定想过。痛失爱人,她肯定想得比我们旁观者更多。
生活注定不是平坦大道,每张不再年轻的面孔下都带着时光刻下的伤痕,可他们仍会选择勇敢地向前走,追寻光明与幸福。
当年,我认为《泰坦尼克号》是一部很商业很俗滥的片子。
现在,我认为是当年的自己太简单,这部片子其实讲述的是人性的坚强和勇气。
我已离开了,不能去机场为你送行,就在这封信里祝你一路顺风。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只希望你能看见陽光和希望。
楚玉萱已经彻底的放下了,这是事情和人就停留在该停留的地方吧,人不能总是带着遗憾或者恨意去活着。
哪怕之前自己是多么的痛恨许辰河,只是这一切度过去了,自己也无力再去追究。
毕竟陆霆礼已经走了很久,而楚玉萱相信他还在,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一直都不会失去分量的。
两年的时间,许辰晏没有任何楚玉萱的消息,中国太大,一个人如果有意要消失,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可以不留丝毫痕迹。
他和任胜已拭去联系,只偶尔从海外的同事那儿听到他又接受了哪个客户。
可任胜和他竟然还有联系。
任胜给他写信,他立即回信,寒暄中希冀着得到楚玉萱的点滴消息。
还有许辰河的信来自世界各地,照片里各色人种不停变换,可有一点永远相同——
楚玉萱现在过得很平静,她正从失去陆霆礼的悲伤中走出来,等她足够坚强时,会重回到那个城市,因为那里有她和她父母的家。
但是现在,她想她还没有准备好。
所以抱歉,任胜不能告诉他楚玉萱的联系方式。
即使任胜不能给他想要的,他仍然和他保持着时断时续的联系,只为了给自己一种感觉——楚玉萱和他之间仍有关联。
两年前,他在那个城市新增了一处房产。
两年后,它仍然是一间空房,寂寞无望地等着主人归来。
应酬喝醉时,疲惫厌倦时,他回到这里,坐在空空的地板上,对着墙壁上的水墨山水画吸一支烟,或者站在窗户边,听着手机里《野风》的歌声。
往事虽已尘封,然而那旧日烟花,恍如今夜霓虹……等一次心念转动,等一次清朝翻涌……想心不生波动,而宿命难懂,不想只怕是没有用。情潮若是翻涌,谁又能够从容,轻易放过爱的影踪……
很多次,他后悔自己没有说出口的爱情。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告诉她,结局也不过如此!
但是至少自己没有遗憾。
他突然开始理解她对陆霆礼百折不饶的追求。
因为错过一次机会,所以才更加珍惜老天给予的第二次机会。
如果让他找到她,他绝不会再左思量、右考虑,他会告诉她,让她不能走得如此无牵无挂,让她知道有一个人在等她。
因为今年春节他在法国开会,没能回家,所以秋天有空时,他决定回家看母亲。
正是农忙期,哥哥嫂子们都很忙,侄子去西安谈生意了,外甥已经上小学,在备战考初中,所以他到家时,只有母亲在家。
他冲了个澡后,坐在院子中的黄瓜架下,陪母亲说说话,看看书。
傍晚时分,两个外甥相携归来。苗苗看到他,立即奔过来,“小叔,小叔!”
他举着外甥转圈子。
嫂子从地里回来,把在溪水里冰过的西瓜拿出来,切给他们三人。他边吃西瓜边询问小孩子的学业,听到她各科成绩优异,很为大哥大嫂开心。
大嫂边择菜边笑,“她代表学校去参加英语比赛,竟然得了一等奖,那些城市里的孩子都比不过她。”
外甥谦虚地说:“都是老师教得好。”
许辰晏诧异地说:“乡村里竟然有这么好的英文老师?我本来这次会来还想和大哥商量,孩子上初中后就要去市里读书,怕她的英文跟不上,要不要到时候请个补习老师,没想到现在乡村的教育质量提高得这么快。”
小孩子几次想说话,都被姐姐暗中瞪着,不敢吭声。
许辰晏把一堆人精都降服得服服帖帖,何况两个孩子?他表面上没留意,好似在和大嫂聊天,其实把两个孩子的异常反应尽收眼底。他忽有所悟,问大嫂:“这边的小学最近两年有外来的老师吗?”
大嫂摇头,“不清楚,小孩很听话,我和你哥从来不用为她的学习操心,所以没怎么留意过学校的事情。”
许辰晏只得直接和外甥交涉,“你最喜欢学校的哪个老师?”
外甥拿眼睛瞅着旁边,不敢说话,想了一会儿,才小声说:“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叫什么名字?小孩子不可以讲假话。”
外甥看着桌子,涨红了脸,“我和老师拉过勾,答应过她不说。姐姐也不许我说,姐姐说如果我告诉别人,楚老师就走了。”
旁边的外甥瞪她,“笨蛋,你已经说了!”
许辰晏立即站起来,问大嫂:“小学的位置在哪里?”
大嫂说:“似乎和你小时候上学的位置差不多,拆了重建……”
她的话没有说完,许辰晏就已经跑出院子。
他一路狂奔,逢河过河,遇坎跳坎,从田间地头连蹦带跳地跑着。
他快乐得就像个孩子,这一生,从没有觉得自己距离幸福如此近。许辰晏一口气跑到学校门口,弯着身子,剧烈地喘气,几个老师看他穿着气质不像本地人,都盯着他。
一个男老师笑着问:“你是来找楚老师的吧?”
他一边喘气,一边喜悦地问:“她在哪里?”
一个女老师指着不远处的山:“她和朋友去山上了。”
他欢喜地说“谢谢”,又立即跑向山上,刚近山径,就听到清脆的笑声飘荡在山谷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她的笑声已近,人还会远吗?他停住脚步,含着笑等着。
远处峰峦叠嶂,晚霞密布。
夕陽斜映中,山岚暮霭渐起,归巢的倦鸟结伴返还,点点黑影掠过天空,若一幅天然的水墨山水,美不胜收。
他刚想到“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就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笑着说:“这里的景色真好,眼前的景色活脱脱就是陶渊明笔下的‘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他就如一脚突然踏空的人,茫然无措地摔下去,微笑还在脸上,心却已经裂开。
楚玉萱笑道:“嗯!待会儿回到学校,你往这个方向看,就会明白什么叫‘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楚玉萱和一个男人俩人手牵着手,从他身边经过。他就站在银杏树侧,身体如同已经木化。
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飘落,她伸手接住,举起扇子形状的树叶,侧头看向身边的人,“好看吗?”
她的脸正朝着他,只要留意一点儿,其实完全可以发现并未刻意隐藏的他,可他的眼中只有另一个人。
他们渐渐远去,他望着前方,眼前所有的美丽绚烂都褪去,景色渐渐荒芜。
他身后的树林沙沙作响,任胜踩着落叶走到他身边,手插在裤袋里沉默地看着他,眼中有震惊和怜悯,还有一些其他情愫。
他踢踏着地上的落叶,小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他已经神色如常,皱着眉头说:“任先生能不能把话讲得清楚一些?”
任胜愣了愣,说:“我问你打算怎么招待我?”
许辰晏向山下走,淡淡地说:“任总驾临,当然要当国宾招待。”
许辰晏追上他,和他并肩下山。
任胜不放心,借着笑语说:“你这次来是特意找楚玉萱,可是我看到楚玉萱和一个男人他们俩心结尽释,估计婚期不远了,你赶紧想礼物吧!别怪我不够朋友,没事先通知你。”
许辰晏侧过头看着她,眼中的锋芒让许怜霜再也笑不出来。他却淡笑起来,“我和他们俩关系都一般,礼物只要够贵重就可以,不需要太花心思,倒是你该好好想想。”
任胜忙说:“我会好好想想。”
山下的小学前,四人见面,故交重逢,欢声笑语不绝。
许辰晏主动问楚玉萱的婚期,许辰晏凝视着她,微笑着说:“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楚玉萱笑着说:“恭喜二位!”
楚玉萱的脸通红,脸俯在男人的肩膀上,脚却在偷偷踩许辰晏。
任胜看着许辰晏的笑容,彻底放心了。
晚上,许辰晏站在黄瓜架下给许辰河打电话:“想再麻烦你一件事情。”
“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恨不得你天天麻烦我。”
“你两年前帮我买的那套房子,你还记得吗?”
记得!”
许辰河心中暗道,不仅记得,还知道那座房子的原主人是谁。
“我想让你联系原来的中介,找到当年和我争房子的人的联系方式,把房子买给她,在我买的价格上再加二十万,哦,还有给中介的三万也加上。”
许辰河倒吸一口冷气,当年因为有人抢,双方又都不肯放手,价格已经哄抬得很高。许辰晏为了得到房子,最后暗中给了中介三十万块钱的贿赂费。
如今市内不景气,很多地段都在跌,他竟然要再加二十三万?
“这么贵,恐怕很难出手。”
“你只管去找人,那个人肯定会买。”
许辰晏不再多语,“好的,我明天就去找人。”
果然不出许辰晏所料,通过中介找到当年的买家,对方一听说是那套房子,立即很感兴趣。
许辰晏要价虽然很疯狂,可对方更疯狂,压根不还价,直接成交。
不但如此,房屋成交时,对方还特意拜托中介转告房主,谢谢他。中介看得傻眼,如此疯狂离奇的买卖,他第一次见到。
“谢谢”
从中介传递到许辰河,告诉了许辰晏。
许辰晏抽着烟,不说话,烟雾缭绕汇总,神情不辨。
他身后的大玻璃窗下灯火辉煌,是十丈红尘,万里繁华,他却如独居天宫,一身冷清,两肩萧索。
这大概就是高处不胜寒!
她看着他一步步从普通职员做到今日的公司晏王,看着他的朋友越来越少,看着他越来越孤单,越来越表里不一。
许辰河叹息,低着头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凌晨时分,许辰河整理白日收到的信件,看到楚玉萱的喜帖,她震惊地呆住,缓了半响,才能细看。
“楚玉萱”两个字映入眼帘的刹那,她明白了那声“谢谢”是来自何人。
这两个高手过招于无形,只苦了他们这一堆人跟着忙碌。
许辰晏既不肯当面说谢,显然打算彻底装糊涂,让他怀中的女子毫无牵挂地幸福。
她打开电脑,去自己常去的一个论坛,开始整理过往发的一个帖子,这里面她匿名记述着一个暗恋的故事——
许辰河记录下他为忘记那个女子,特意派她到国外。可是,刻意尝试的新生活终没成功,反倒让他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另一个女子,幸亏对方先开了口。
听闻她没有来上班,他为了去看她,临时中段会议,可实际上他只是在她家楼下,坐在车里,看着另一个人送她区医院。
他半有意、半顺势地让她和他一块儿回家,她答应了,他却紧张了,大晚上的给我打电话,问我和女子出行该注意什么。
他为了接近她,很幼稚地给自己创造机会,周末大清早的打电话求我帮他去买急救箱,赶紧偷偷放到他家中,只为了有一段独处的时光。
这个帖子记录着他两年来的寻找和等待。
……
因为实在动容于他的执着,她开始记录,希望大家和她一起帮他祈祷能早日找到他爱的人。
原本冷清没人气的论坛,因为他的帖子而热闹起来,无数人关心和祝福他的帖子,他和大家一起希冀着这段暗恋有一个幸福的结局,他甚至肯定地认为有这么多人的祝福,再加上他做事的不择手段,他最终肯定能得到幸福。可现实和理想永远有差距。
他敲打着键盘。
“我想这个帖子已经走到结尾,因为结局不如我意。本来不想再写,可大家和我一起在这个帖子里相伴了一年,我想我有义务告诉大家结局——他今天收到了那个女子的喜帖,很可惜,新郎不是他。”
“我已经给版主发短信,这个长贴会被删除。我的朋友会很介意我偷偷写这些东西,我相信你们能理解。我们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不愿为人所知的情感秘密。有的美丽,有的丑陋。有的秘密也许最终会暴露,有的秘密却会被自己带进坟墓。”
“虽然经过我的刻意加工,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更不会知道他是谁,但是我仍想把帖子删除,尊重他的意愿,让这段感情成为一段被时光永远掩埋的秘密。”
许辰晏合上电脑,拿起喜帖寄送的照片,凝视着楚玉萱躲在那个男人怀里依偎而笑。
多么幸运的女子,丝毫不知道她错过了一个那么爱她的人;
不么不幸的女子,永远不会知道这世上曾有一个人那么爱过她。
许辰河拿起电话,拨打过去:“哥哥,我刚看到楚玉萱的喜帖,请问你去参加吗?要我准备礼物吗?”
电话里沉默着,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想不起来楚玉萱是谁。
许辰河丝毫不怀疑,以后别人在他面前提起楚玉萱时,他肯定会扮演贵人多忘事的角色,抱歉地说:“名字听着有些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电话里终于传来声音,打断了许辰河的胡思乱想,“你封一个数目合适的礼金,不要失礼就可以了,我没时间参加婚宴。”
“好的。”
许辰河放下电话,再看了一眼照片,将照片丢进垃圾桶,提起笔记本电脑离开。
凌晨两点多,许辰晏和纽约的董事开完电话会议。
他左手的手臂上搭着薄大衣,右手提着公文包,领带半解,面色疲倦地走出办公室,已经走过许辰河的桌子,突然又转身返回,在她的桌子上寻找着什么。
他翻过所有的文件,正不耐烦,突然看到垃圾桶里的相片和喜帖,他捡了起来,凝视着相片中的笑脸,指尖忍不住地轻触过她的脸,嘴里弥漫着苦涩的味道,嘴角却露出笑意。
她和他的关系多么普通,竟然连一张她的相片都没有,以后估计连见面的机会都会很少。
他将那个没有露出全部脸的男人的一半撕掉,只留下她的一半,背面朝外,放进钱包夹层。
想起明天下午要飞伦敦,还没有整理行李,他匆匆走出办公室。
随着他在门口啪的一声关掉电源,他的身影小时,满室明亮刹那熄灭,陷入一片漆黑。
楚玉萱作为本市,普通话发音标准,所以负责教授一年级的语文,又因为她的英语流利,所以还担任了五、六年级的英文课。
宋翊根据山民的指点,一路寻到学校。
楚玉萱正在替一位生病的老师代课,学生在集体背书,她一边在座位间走动,一边和大家一起背诵。
“秋天来了,秋天来了,山野就是美丽的图画。梨树挂起金黄的灯笼,苹果露出红红的脸颊,稻海翻起金色的波浪,高粱举起燃烧的火把。谁使秋天这样美丽……”
她笑着看向窗外时,看到了许辰晏站在对面。她没有太多吃惊,只呆了呆,就微笑着继续和学生诵书。
“……看,蓝天上的大雁做出了回答,它们排成一个大大的‘人’字,好像在说——勤劳的人们画出秋天的图画。”
下课的铃声敲响,孩子们涌出教室,看到他,都好奇地打量着。
楚玉萱走出教室,微笑着问:“许辰河呢?”
“她说她去山里走走。”
楚玉萱在前面走,许辰晏跟在她身后,一路沿着田埂,走到山径上。
山岭俊秀,溪流清澈,枫槭火红,银杏金黄。脚下的枯叶踩下去,嚓嚓作响。
许辰晏轻声叫道:“萱萱。”
楚玉萱回头,眼睛亮如星子。
他说:“我爱你。”
她笑,“我知道。”
她又向前走。他如第一次恋爱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呆了很久,才知道去追她,可追到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走着,越走越心慌。她说“她知道”,她知道是什么意思?她还爱他吗?
正忐忑不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心竟咚地漏跳一拍,侧头看她,她眼睛直视着前方,笑眯眯地走着,嘴角弯弯,如月牙。
他的心渐渐安定,反握住她的手,越扣越紧,再不松开。原来这就是真正的爱情,没有猜测、没有忌讳,不置一言,就安稳、快乐、平静。
忽然许辰晏激动的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原来自己还坐在自己的家中。
原来刚刚的所有的美好事情都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
可是那个梦境真的太过真实,真实到他可以看清楚楚玉萱的一举一动。
许辰晏看着桌子上的时钟,此刻已经是凌晨两点钟,还有六个小时就是楚玉萱结婚的日子。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楚玉萱嫁的人是谁,可能就是那天看到的男老师。
总之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新郎又不是他。
从此我们萍水相逢是路人。
这是许辰晏在心中对楚玉萱的定义。
他本打算是去伦敦的,只是他睡过了一会,没有赶上飞机。
正在许辰晏刚给助理打完电话,通知坐私人飞机去的时候。
门外忽然出现了铃声。
“哪位?”
许辰晏有些好奇,这里是蔷薇园谁会过来自己?
“楚玉萱。”
自报家门有时候需要底气足一些。
“什么?”
许辰晏此刻觉着自己就是再做梦,甚至刚刚那个梦还没有醒过来一样。
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发现特别痛,原来是真的。
“你不是今天要结婚么?”
许辰晏将门打开,看着穿着婚纱的楚玉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有些一惊。
“是呀,我的新郎还没有换衣服,所以就过来给他送衣服了,快换上。”
楚玉萱一脸的笑意,将手中的衣服递给他。
“衣服?”
许辰晏此刻觉着世界都凌乱了。
“怎么,你不想和我结婚?”
楚玉萱装作有些心痛的表情。
“不是,你不是和别人结婚么?”
许辰晏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什么时候?没有呀,我发的请柬也是你的侧脸呀,你不会没有发现吧。”
楚玉萱觉着自己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
“额,我没有注意,我以为……”
许辰晏不知道怎么解释,当时他怎么会有时间去想侧脸是谁,谁知道会是他自己。
“別以为了,你到底换不换衣服?”
楚玉萱有些生气了。
“换,马上换。”
许辰晏兴高采烈的去换衣服。
两个人就这样举行了婚礼,而楚玉萱在支教的时候,故意让许辰晏看到自己和别人出去。
以为他会主动像自己表白,不想让自己被别人抢走。
可是楚玉萱等了好久都没有消息,最后只能自己主动出击,但又不想没有面子,最后只好想出了这个注意。
对于许辰晏一切都是幸运的,哪怕再捉弄他几百次,上千次都可以,只要最后的结局是好的。
什么事情付出都是值得。
婚礼上,很简单,来的人很少,但是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讲,已经足够了,爱情不是给别人看的。
“晏子,你说一句让我感动的话。”
其实楚玉萱一直都知道许辰晏对她的爱意,哪怕他从未说出来,但她能够感受到。
“你可以什么都不做,我养你。”
许辰晏眨了眨眼。
“这句话真好听,多说几遍。”
楚玉萱嘴角一翘,说,“我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期待能有不劳而获的收入。”
“这么巧,我也是。”
许辰晏故作惊讶。
两人被逗得一阵乐,玩笑归玩笑,正经话还是要说的,既然开了个头,楚玉萱忍不住问:“你说,我是不是找个别的工作比较好?”
“比如?”
“更有气势的,更匹配你身份的。”
楚玉萱一本正经地回答。
许辰晏就知道她是在说笑,嘴上还是挺配合:“你是指皇后?”
楚玉萱故作惊讶:“原来你是皇上!”
越是相处,许辰晏越是发现楚玉萱的跳脱,比起表面的冷静冷漠冷淡,她心底有着无数新奇的想法,加上常年待在山区被各色图书浸泡,脑洞很好、很大。
当然,对于心爱之人,不管是什么特点在许辰晏看来那都是好的,所以,他对着她很淡定地接了一句:“爱妃现在才知道?”
果不其然,楚玉萱首先出戏,抱着酒杯低低笑了一阵,才说:“皇后也不能无所事事呀,我总该做点什么。”
许辰晏点点头,带上几丝认真问:“支教的工作不好吗?”
楚玉萱想了想,说:“其实很不错,虽然工资比较低,但是人清闲,而且多少还是个事业编,当初任胜帮我塞进去费了好大劲……”
楚玉萱说起来一阵唏嘘,那时候她是假身份,又无依无靠,亏得任胜有本事。
“照我看,什么工作都可以,你现在不缺吃穿不缺钱,做自己喜欢的,不就是最好?”
许辰晏分析道。
“确实是这样,但我看着你忙,总想替你分担一点。”
楚玉萱说道。
“我做的事情也是我喜欢的,最重要的一点,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有无限动力。”
许辰晏支着下巴说。
楚玉萱看着他笑了笑,越过桌子握住他的手:“那我就在你身边呆一辈子。”
时光很漫长,人生很悠远,但只要和对的人走下去,都不会是问题。
许辰晏轻轻扣住她的手指,心底一片暖意。
美好的夜晚来临,美好的洞房花烛夜。
美好的东西都是属于楚玉萱和许辰晏的。
某晚上,这位叱咤风云的王来到房前,敲着门:“老婆,快开门。”
“滚!”她中气十足吼着。
“乖,快开门,我们就能一起滚……”
许辰晏笑着:“造人术你才学了一半,做人不能半途而废。”
楚玉萱内心狂吼:这该死不要脸的男人,每次总是折腾的腰疼受不了,明明自己的都怀孕了,还不节制一些。
可是某个晏王并没有收敛,因为他身边有私人医生,时刻检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