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老太盯着易冬紧闭着的房门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快步回了自己房里,拉着易老头说话。
“这两天,怎么觉得易易没什么精神呢?你看出来了没有?”
易老头正戴着老花眼镜看书,听易老太这么说,连忙也将手里的书本放下了。他摘下眼镜,眯了眯眼睛道,“不能吧?昨天还和我说今天要陪我下棋呢,”
“你就记得这个!”易老太瞪了他一眼,觉得和易老头说不下去,扭身自己去了厨房。
“诶诶,”易老头跟着追出去,紧着追了两步,然后把脚步停在了易冬的房门口,想了想还是轻轻的伸手扣了扣房门。
“易易啊?”
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回应的声音,随即房门就从里头被打开。
“爷爷?怎么啦?”易冬露出半个脑袋看着他。
易老头仔细的看了易冬的神色,并没有觉出异样来,他心里犯嘀咕,脸上也只露出笑意,“不是说要陪爷爷下棋吗,咱们什么时候下棋啊?”
“一会儿吃了午饭就陪你下,”易冬也弯了弯眼睛,“我这儿还有一点作业没做完呢,”
“那成,那成,”易老头连连的点了两下头。
今天家里除了他们爷孙三个就没别人了。易夏跟着李秋绾去还在装修的新屋里头看进度了,易正华早两天就在外头出差,估摸着还得后天才能回来。
“我瞧着孩子精神头挺好的啊,”易老头和易冬说完了话,又快步走到厨房里头和易老太说话,“刚才我让她陪我下棋,没二话都答应了呢,”
“谁知道呢,”易老太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姑娘长大了,总有些心思是猜不透的。”
易老头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没有说话,就这几秒的空档里头,门铃响了。
“快去看看是不是刚子和特特,”易老太头也不回,只管推了易老头出门,“早上秀琴和我打过招呼,今天他们家没大人,让两个孩子跟我们家吃,”
易老头过去开了门,果然看见两个半大的小子,不过半大小子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小子。
“哎,承业也来啦?从北京回来了?”易老头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让他们三个走进来。
毛头和易锵刚自然是熟门熟路毫不客气的就去客厅开电视看了,留了进程也一个站在玄关处和易老头说话。
“对,早上的飞机,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儿可做,就像这过来凑凑热闹。”
就说这几句话的功夫,靳承业的眼睛就不知道往易冬的房门口瞥了多少眼,后头又装作不经意的问起来,“易易在家吧?”
“在呢,在呢,正说让她下午陪我下棋,你来了,她可就解放了,”易老头和靳承业下棋下的多,知道靳承业的棋艺了得,比易冬那半吊子可有意思多了。这会儿便毫不犹豫的舍了易冬,转而拉住了靳承业。
靳承业自然不会不答应,他和易冬近来关系有些说不出的微妙,自从上次的电话以后,易冬再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虽然自己打过去的电话一概都是被接起来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总有些心虚的缘故,靳承业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了。
“你们昨天才考完试吧?”靳承业挤到沙发上,准备从易锵刚这里突破,可他刚开了半个头,就被毛头给打断了。
“我们昨天考试完 ,今天放假,九月一号上初中部报道,暑假正好两个月,暑期班开课了,易易每个星期要去三天,每天三节课,每次过去坐6路车或者17路车,哦,还有,程峰也报了培训中心的暑期班,那三天都是他们一起坐车过去。”
毛头大概知道一些靳承业的心思,一开口自然都是靳承业想知道的大事小情。只易锵刚还有些云里雾里,推了推眼睛略有些迷惘的看着毛头,似乎不太明白他这竹筒倒豆子的说法是什么意思。然而,尽管这样,他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毛头的说法。
“对,就是这样,”
他们几个小的在客厅里说话,易老头则又去敲开了易冬的房门,“易易啊,承业和刚子特特都过来了,你出来陪陪客人啊?”
易冬照例还是只露了半张脸,她挑眉往客厅的方向看了看,正巧和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的靳承业的眼睛撞到了一块。
易冬淡淡的收回目光,把房门又拉开了一半,又露出了一截子她今天穿的裙子的边角,是带点碎花的浅色裙子。
“我一会儿就过去,”她是这么对易老头说的。靳承业听到这句话,稍稍也放心了点,没过一会儿易冬就真从房里出来了。
她一手拿着一个果盘,各式各样的零食都放了些。配合着刚才易老太从厨房里整理出来的新鲜水果,在客厅堆了不小一堆。
易老头和易老太是打从心里宠着易冬,上哪儿看见点好吃的都要给她带回来放着。
东西都是独一份的,易夏连见都见不着,全都一股脑给放到了易冬的房里,为了这些七七八八的零食,还帮着易冬单独收拾了一只小柜子,上下两格,分门别类的摆好。可易冬到底不是小孩子,虽然也不是没有馋嘴的时候,可要是让她天天埋头进零食堆里,她也自然不会那样。
“什么时候回来的?”易冬在沙发一角坐下,扭头认真的和靳承业说起话来。
靳承业从刚才就开始看,可就是没看出小姑娘有生气的意思。兴许小姑娘根本就不是通情达理的过分,而是压根真的没把这事情多放在心上呢。毕竟,人才13岁,真能懂多少事情呢。也有可能人家嘴里的喜欢和自己的这份喜欢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靳承业忍不住就要往消极的方面想。
易冬见他没说话,不免又追问了一句,“承业哥哥?”
承业哥哥这四个字让靳承业一个激灵,他摸摸鼻子,“怎么忽然就叫起哥哥来了啊。”
“该这么叫,怎么说你也大易易6岁呢,”易老头从房间里兴冲冲的拿了棋盘过来,正好听见靳承业说话,连忙接了一句,“原先我听易易老直接叫你的名字吧?那样可不成,小算起来也是半个长辈来的呢。”
“对,”易冬跟着易老头的话点了点头,“是该叫哥哥的。”
原先吧,靳承业老听易冬叫王朔扬叫朔扬哥哥,管徐恒他们也只管都在名字后头加哥哥两个字。那时候虽然他是不是的醋一回,可也没觉得有什么,开个玩笑什么的,完了心里还觉得高兴。前头他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如今前后显出了对比,他才恍然明白过来。别人都是哥哥,只有他被直呼其名,这里头不仅带着一份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亲密,还是他独一份的意思,现在改了口,这两样一样都没占上了。
这边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明面上看着笑语妍妍,可每个人心底里想的是什么却很难看得出来。那边毛头却是多看了靳承业和易冬两眼,特别是靳承业褪去了原本在外头不可一世流里流气的派头,到了易家就乖的不行的样子,让他心里犯嘀咕。
好像和易冬……靳承业都是这样的吧?
就像是自己和刚子,无论其他时候怎么样,和刚子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就愿意规规矩矩的。他明白自己对易锵刚的心思,这会儿想着易冬和靳承业的关系,也就忽然被点通了。
“承业哥,你大学是在A大上吗?”毛头忽然开口问道。
早前靳承业打算在A大上学的消息传开了一会儿,他们多多少少的也听说过。
靳承业手上拿着一个棋子,心里想得多,浮躁的很,正不知道往哪儿放呢,被毛头这么一问,差点一抖手把棋子给扔下去。
“承业哥哥要去北京上学,”易冬倒是开了口,她坐在易老头那边,在认真看棋局的间隙里抬头道。
“北京啊?”易老头也抬起头来,“那可是远,到时候只能放假才能回来啦?”
“嗯,”靳承业含糊不清的应了是,都没敢抬头仔细看易冬的神色。就怕看到易冬脸上那点不在意的云淡风轻,忒刺激人了。
易冬则又开口帮他答了,“不一定回来了,我听说是要搬过去住了,是这样吗,承业哥哥。”
靳承业这会儿才硬着头皮接话道,“哪儿能不回来呢,A市到底是我长大的地方,更何况,”他看了易冬一眼,“有些朋友也不能随便断了。”
易老头不觉其他,又是点了点头,“对,朋友的联系还是不能断了,”
易冬垂着眼睛没再说话,一直等到下了半早上的棋,又吃完饭,两个老人午睡去了,毛头和李特也回了自己那边的房子里头,靳承业才抓住点和易冬独处的机会。
“是我们家里的事情,老爷子那边,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你听我和你慢慢说,”靳承业盯着小姑娘背对着自己的后脑袋,前前后后的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靳家是个大家族,除了旁系的也还是个不小的人家。可是谁成想到了靳承业的这一辈,能栽培的儿孙就只有这么一个。靳老爷子年纪大了,考虑的事情也多,不像早些年那么能犟了,必要的时候也放下点面子。从前从来不认的媳妇田蕊这一回回去也是招待的周全,老爷子都退到了这一步,靳纬和田蕊没觉得有不接受的理由。他们在A市认认真真脚踏实地的干了这么些年,算是半点没有用上靳家的关系,可这不代表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就会推了。因为在A市的政绩,如今就算是上头指派给调回京城去,也没有人能说什么。况且,这样大的家族关系和利益,靳承业也不是不明白里头的利害。放到这个当口,他要选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大学或者是一个机会,他要选的就是他以后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