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天就是劳动节了,七天假期虽然不断,但易冬也没想出其他安排来。况且她想得多的也不是劳动节,而是在这之后就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马上到来的高考。靳承业已经作出承诺没错,可是易冬明明记得上一世靳承业的大学是在首都上的学。合着前两天他说的家里的长辈让他暑假去首都,这里头也许不外乎有靳老爷子的意思。
说不准这里头又有一个变故呢。
易冬手上的笔头用力的在书本上戳了两下,划破了一张白纸,她收回注意力,发现后头的人已经开始往前走,会议提前结束了。
“易冬,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安主任站在门口,一路等到易冬最后从屋里走出来,说完背过身去自己往办公室走。
“曾校长和我谈过,对你的情况我也了解了一些,”安主任坐在皮质的办公椅上,摘下自己的眼睛拿了一块眼镜布在上头轻轻擦拭,说话的时候时不时抬头看易冬一眼,“最近我们有机会组织几个老师去A大招人,意向主要是招一些外国留学生进来,他们有他们的生活背景和经验,土生土长的总是比我们这样半路出家的好的,我想了下,你是很合适去做这个招聘工作的,但是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有些老师是觉得这样不好的。”
易冬点了点头对安主任说的情况表示了解,然后又听安主任继续道,“所以这次活动你也跟着过去,不过名义上就不做什么重要的工作了啊,五一你没什么其他安排吧?大概是五一假期的最后两天,到时候从培训中心坐大巴走。”
易冬低下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把时间记了下来,抬起头来对安主任道,“我知道了安主任,到时候我会把时间空出来的。”
“还有,今天刘老师的事情,你也别放在心上,除了年纪小了点,你的教师评测分数可不低,”安主任放下手里的眼睛,直了直身子。
“我知道的,”易冬浅浅的勾出个笑意来,脸上是坦然的神色。
“那成,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安主任在心里微微舒了一口气,目送着易冬走出办公室。
虽然这两年他已经对易冬的脾气有所了解,可还是不免觉得小姑娘和同龄孩子相比实在是太过聪明通透,兴许谈到做事的规划性来说,连自己都比不上她呢。说话谈吐也是进退有度,相处久了,谁不喜欢这样的人?
安主任一个人想了会儿,忽然又笑起来。说到底还是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得了啊,往前面数十年,哪里能挑的出这样拔尖出众的。
易冬从安主任的办公室拐出去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看了今天的课表,挑了一间上西语的教室进去上了两节课。不过就是这么小半天的功夫,她没想到家里那边已经起了大风大雨。
孙秀琴和李东成要闹离婚。
易冬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正好就看见李东成坐在自家沙发上,嘴里含。着一根香烟,和烟灰缸里那一堆烟屁股一起把屋里弄了个乌烟瘴气,而易老太和易老头正坐在他身边劝着。
“说到底还是你做事不地道啊,秀琴在这儿照顾孩子,你在外面倒是玩的开了?”易老太脸上神色不好看,嘴里说出的话也不客气,“要说秀琴想离婚,我都觉得她亏,可这日子要是真过不下去了,离了是好的!秀琴年纪还轻,出去找什么样的找不着啊,”
李东成啪嗒啪嗒的抽着嘴里的烟,眉头因为易老太的话而蹙的更深,他粗声粗气的道,“婶子,我也知道是我对不起秀琴,可是这婚我是真不想离……我就她这么一个老婆,以后也没想着要再娶别人。”
易冬在门口换鞋的功夫正好听见这一小段简短的对话,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紧跟着为孙秀琴升起一股不小的怒气。不过等她经过客厅,还是和屋里的每个人都打了招呼,没把李东成给落下。
她放慢了回房间的步子,尽量把他们在客厅里讲的话一句句都听进自己的耳朵里头去。
“外头那个,原本也就是生意上喝酒应酬的时候遇见的,我没打算和她长了,多也就五六次,可谁知道她有了,还弄到了这边的地址,”李东成恨不得时间能倒着走,要是那样,他说什么也不碰那女人。
“叔,婶,秀琴和你们一向是亲厚的,你们就帮我劝劝她,以后这些毛病我保证全都改了,”
李东成隔着门的声音模模糊糊的还往房间里头钻,易冬忽然不知哪里生出的一股更大的怒气,她把书包往床上一扔,换了件外套又一鼓作气的往外冲去。
“哎哎,这刚回来又要去哪儿啊?”易老太半站起身来探身去看。
易冬在关上门的前一刻将声音透过门缝给传了过去,“我去秀琴婶子那!”
她的脚步飞快,在楼梯上踩出一连串的咚咚声,到了平地上便是一路飞驰,直到冲进了毛头家里。
她生气,为孙秀琴生气,然而最让易冬生出怒气的却是李东成嘴里的说辞。他后悔吗?也许真的是的。可是此刻让他感到懊悔惶恐的却绝对不是当初他铸成的错误本身,他懊悔惶恐的不过是没有将情人的嘴堵得更加严实,没有成功的维护好自己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这是绝大多数人的通病。
上一世因为他们这几个孩子是在平安镇读完的小学,因此直到后来初三时候李东成的小情人才找上门来,那时候也闹得翻天覆地,情况恐怕比现在还难堪数倍。那个时候那女人带来的孩子已经四五岁,要是算起来,兴许正好就是现在怀孕的女人肚子里头的这个。把时间退回去,李东成也是说过和现在差不多的话的,不过就是把当初不该睡了那个女人的说辞变成了当初不该让那女人把孩子生下来。
人都是不断试探对方容忍度的,每一次原则上的退让都只会让对方更加的肆意张狂。
易冬喘着气推开毛头家的房门,里头杂乱一片,原本整整齐齐的家像是经历了一场肆虐的战争。
易锵刚和李特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沙发边看孙秀琴擦眼泪。
“婶子,”易冬走过去,看着孙秀琴的泪眼也跟着有些难过起来。
毛头的眼睛也是红的,他双手握着拳头,扭头问易冬,“我爸是不是在你家呢?”
“你别过去添乱,”易冬连忙拉住他,毛头脾气犟,平日里和她妈最好,这个时候指不定是想过去和他爸打一架呢,“你就在这儿陪着你妈!”
易锵刚也连忙跟着拉住他,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耳语道,“对,你还是先陪着婶子吧,”
三个孩子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一齐围在自己身边安慰着。孙秀琴觉得自己好歹也有了一个满足的地方,毕竟孩子才是她以后最大的指望,她将已经是个少年模样的儿子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认真的问他,“妈妈想和爸爸离婚,你同意吗?”
毛头愣了愣,随即从眼眶里又滚出一滴眼泪来,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妈,只要你不受委屈,我都听你的,”
“不能离婚!”易冬连忙抓住孙秀琴的手,着急道,“婶子,你这个时候离婚,不就正好称了那女人的意思吗?苦日子可都是你和叔过的,凭什么现在好日子来了就要拱手让给别人啊?”
易锵刚和毛头没想到易冬能说出这番话来,易冬平时虽然忙着赚钱,可嘴上是很少提及钱的问题的,就差和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似的了。这么市侩又实际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像是失了真一般。
孙秀琴也没预料到易冬这么个孩子能给自己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来,但易冬这句话却的确把她乱成一团的脑子给点醒了一块。
苦都是自己吃的,凭什么让外头的那个小情人把福分都给占了去啊?
“对,不能离婚,”孙秀琴呐呐的点了头,像是喃喃自语,“起码现在不能离婚,”
“婶子,你可不能因为这个事情给垮了,你伤了身子,那个女人只有高兴,你得想办法让她不高兴了,”易冬将易锵刚和毛头都推到一边,嘴里说着他们都听不怎么懂的话,“该吃吃,该睡睡,自己花销打扮一样都不用省着,反正叔的闲钱看来是不少……”
她一边说孙秀琴就一边跟着点头,差点给易锵刚和毛头都看傻了。敢情他们劝了一个下午,还赶不上易冬过来十分钟有用?
他们现在还不懂女人遇见这样的事情以后的同仇敌忾,更别提易冬表面上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可前前后后加起来她也早就是快奔着三十年的人生经历去的人。
这事情不好解决。
但等那女人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孙秀琴已经没了第一次的慌乱不知所措,她和李东成并排坐在一起,几乎是用下巴看着坐在对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