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年过去了,靳承业对她点点滴滴的好,易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怎么会真的没有一点知觉呢。就算中间有过犹豫怀疑和不确定,但是喜欢的心情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靳承业抬了抬手,轻轻慢慢的放到了易冬的发心,静默无声的圈住了她。
“我,不是故意的。”易冬的手握成拳头放在靳承业的颈后,她忽然开口,声音细微几乎用耳语的方式传入靳承业的耳朵里,“我知道你对我很好的。”
到底还是个孩子吧,靳承业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喜欢这两个字怎么轻易说的出口呢。当感觉她把全身心的依赖都放到了自己的身上,越发让他觉得要将这份喜欢郑重的看待。再等一等,等易冬也真的明白了喜欢与少时让人迷惑的眷恋,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再说才是对的。
“好了,该下楼开饭了,”靳承业松开手,抬起易冬的脸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在易冬略带疑惑的目光下径直走去将房门打开了。
易冬跟在靳承业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和靳承业的以后的,可是上一世她22岁,靳承业28岁,这样的年纪也许不难被接受,但是这一次,靳承业19岁,自己13岁,这个年纪就未免突兀极了。时间不快不慢,在不一样的节点就让人生出不一样的心情来。逐个实现自己的目标愿望时,自然是希望时间慢慢来,可是偶有这样的时候,又巴不得时间能一下跳到合适的当口。
易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抱着这不明不白的微妙心情吃完了这一顿晚餐。回家依旧是靳承业陪着送回去,天色还早,那辆已经在车库的角落里放了几个月的自行车又被拖了出来,像是以前的很多次,车轱辘转动起来,易冬就握住了靳承业外衣的一角。
“你想好要念哪个大学了吗?”晚风有些凉,易冬把头靠在了靳承业的后背上。
“我觉得A大就不错啊,到时候看怎么方便怎么来呗。”靳承业声音里都是笑意,“你想我在远点还是近点啊?”
原本只不过是一个出于逗弄心态的问题,也没指望着易冬真能给出答案,可却意外的收到了小姑娘认认真真的回答。
“我喜欢你在A大读书,我喜欢你离我近点。”易冬的声音轻飘飘的,仿若被风一吹就能散了再也听不见似的,可却如同惊雷打在了靳承业的心里。
我喜欢你在A大读书,我喜欢你离我近点,这本来就不长的句子,等被风一吹落进靳承业的耳朵里的时候,莽莽撞撞的就只剩下了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这还说了两遍呢!靳承业手把差点没抓稳,猛地就在路上蛇行似的拐了下。
易冬被这忽如其来地一晃荡,失了平衡差点没从后座掉下去。她吓得抱紧了靳承业的腰,低呼了一声。
“怎么了呀?”她饶头过去看。
“哦,刚才有几个小石头,已经给躲过去了,”靳承业故作镇定,尽量把语气也放平和了,可实际上腰上正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就跟他喝了两斤白酒似的那么让人头晕,“不过你也抱紧了啊,这周围最近小碎石头多的很,一不小心就该把你给震下去了。”
橙黄的路灯虽然不很明亮,可是往前看过去哪里看的见什么碎石,小路上干净平整,光着脚都能放心的过去。不过即使如此,易冬也只是弯了弯嘴角,跟没看见似的并没有松开环抱在靳承业腰间的手。
“那我可就跟你说好了啊,以后我在A大读书,你不能我和闹脾气。”
“你真要在A大读书啊,”易冬好奇的探出半个脑袋,看到靳承业的半个下巴,“这事情还是要和家里的大人商量商量,万一他们有别的打算呢?”
“我读书还是他们读书,我爸妈可不爱管我这个,要我妈说,她还巴不得我离家近点呢。”
“哦,”易冬又慢慢吞吞的把脑袋给收了回去。
“你看你都马上要升初中了,你们班里有没有互相传小纸条的啊。”易冬家的小区就在眼前,靳承业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的问题。他这是迂回着想套易冬的话呢,别人传小纸条就算传破了大天去也和他没半毛钱关系,他真想问的是易冬有没有收到过这样的小纸条。
“当然有啊,我每天能收到一堆呢,”易冬小幅度的晃着自己的腿,目光悠悠闲闲的,并没有发觉自己嘴里的传纸条和靳承业嘴里的意思不是同一个,“那群男生见天的不好好上课,成天涂涂画画的,一个都不少的交到我这儿了。”
易冬说的是上课收了下面传闲话的小纸条,可靳承业听见的不是这么一个意思啊。
他就差一个急刹车把小姑娘从车上给甩下去了,靳承业单脚撑住地面猛地把车给停住了。
他当年倒是没传过纸条,可没见的说收的少。从前班里女生的纸条扔到他桌上,靳承业虽然不在意,但多多少少会有些炫耀自得的意味。如今换成了易冬,他才知道原来光是旁观着就能让人肝疼成这样。
“你全都收了看了啊?”靳承业把车停在路边,伸手还想像以前似的去把易冬从车上抱下来,易冬往后一仰,自己爬下去在地上站定了。
易冬半个人站在阴影里,主动牵住了靳承业的垂在身侧的手,说话语气并不在意,“全都收了呀,段老师让我收的,自习课的纪律还是要维持好的嘛。”
靳承业听了这话才豁然开朗了些,心里那弯也稍稍给转回来了,只是嘴上还不太满意的道,“你们班那班主任整天都做些什么事儿啊,你看都要你操心忙活,你不就是一个班长么,不对,我说易冬,你怎么这么爱操心啊,”
“我是班长,这就是我的责任和义务,什么叫爱操心啊,”易冬不太乐意了,气呼呼的瞪了靳承业一眼,“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靳承业看了看易冬身后那黑乎乎的楼道口,笑道,“你一个人进去啊?不怕黑了?”
易冬壮着胆子甩开他的手,昂首挺胸的往里头走,头也不回的道,“我才不怕了,”
身后的脚步安静了片刻,然后就是一阵急促。易冬没来得及回头看,身子一轻就给人玩笑似的抱了起来。靳承业抱着她,就跟小孩儿抱个洋娃娃似的轻松。他闷着笑,易冬都能感觉到那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一阵不住的震颤。靳承业大跨步的上了楼梯,就着这个亲密的姿势将易冬放在了她家门口。
“除了以后上课管理纪律,不许乱收男同学的纸条,知道了吗?”易冬刚被放回地上,双脚都没等站稳的功夫,耳朵边上就被喷了一股热气,她觉得痒,往后一躲,气恼的在想回头收拾靳承业的时候,他已经下了楼。易冬追到楼梯拐角的阳台边看去,正好看见靳承业对她挥了挥手然后跳上自行车走了。
原来那股子流氓气是从现在开始就有的,易冬重新爬上楼梯,在心里腹诽。小楼有了些年头,物业也实在一般,她家里住的这栋楼的楼梯灯不知道坏了多久也没人修。易冬在黑暗里掏出钥匙打开铁门,往外看了一看,心里有点淡淡的失落。
易正华和李秋绾已经开始商量重新买房的事情了,在这里大概也不会住多久了吧。
“等到了新房里,我要一个大房间!要新衣柜,新电脑,反正什么都要新的。”易夏说话还是那个孩子气的模样,易冬在玄关处换好了拖鞋,脚步在经过客厅的时候顿了顿,和沙发上坐着的人打了招呼,没想再多停留,转身往自己的房间去。
“哎,易易,你过来,”李秋绾和易正华并排坐在沙发上,两人和易夏正好坐满了一条长条沙发。易老太和易老头各自坐在两边的单独沙发上,四个人围着一个茶几,正好没了空位。易夏见易冬停下脚步往自己这边看来,连忙抬了抬脚,把剩下的那半个屁股的位置也给占了。
易冬没把她那点小动作放在眼里,只循着声源看向李秋绾,“妈妈,怎么了?”
“我们在讨论房子的事情呢,易易你也来看看,咱们也挑个好房间!”易老太一把拉过易冬,一点不示弱,她拿眼角看了看易夏,生出点高低比较的心态来。
易夏那孩子,也这么些年了,说好说坏都难,毕竟前面有易冬这么好的摆着,高低立现那是必然的。不过,易老太心里也明白,易冬那是吃了多少苦头的,春夏秋冬这么些年数了,就说一开始的书法,光这个就一天没断过。中间的国画围棋,那都是报了班就会认真学出样子来的。更别说跟着英语磁带读烂的那些英语单词和句子呢。做什么事情不得吃得了苦下得了决心,天天只会娇滴滴的喊苦喊累还对易易没好脸色,什么事儿都做不成也该她的!
易冬这才走近了看见茶几上铺陈着的那张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