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的声音也沙哑得厉害，他极力克制，不让她发现自己的颤抖。
“今天我亲手煲了汤给你，是陈阿姨教我的，阿姨说味道还不错。”她声音平静并无波澜。
“嗯，我尝过了，味道真的很好。”梁遇回答，这回他放下了她的手，别开脸去。他是个男人，尤其在这种时候，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他不愿意她看到自己的脆弱。
叶飞鱼昏迷不醒的时候，孙助理有打电话告诉自己，叶飞鱼是去给他送午餐的，然后他让孙助理给自己送来医院，当着叶飞鱼的面吃完了她为自己准备的已经冷掉的午餐。
吃的时候甚至想象得到她在厨房忙碌时脸上是怎么样幸福且期待的神情。他知道她的幸福感一向很低，而且大多与自己有关，昨晚自己小小的举动已经让她感动并觉得幸福。
“陈阿姨说，如果你没有时间和我相处的话，我可以抽时间来找你，她说婚姻需要惊喜和一个人的妥协迁就。”叶飞鱼的声音还在继续。
梁遇知道他们的婚姻中妥协迁就的那一方一直都是叶飞鱼。
“对不起。”梁遇又说了一遍。
梁遇没料到今天叶飞鱼会来找自己，更没羿欢也会来自己公司，他和古頔约好了下班之后见面的，可是没料到居然是羿欢拿了他要的资料送到公司里面来。也许是古頔没空，不过以他对羿欢的了解，这个女人主动揽来这活儿的可能性更大。
“梁遇，我还是第一次来你现在的公司呢。”他让人将她领进来，交了他东西之后，羿欢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赖在他的办公室里不走。
“东西我已经收了，替我谢谢你表哥。现在，你可以走了，我要工作了。”梁遇神情冷漠。
羿欢对此视若无睹，瞧见他办公室的酒柜，自来熟地打开他的酒柜，径自倒了杯酒，然后站在他办公室的落地窗看窗外的风景。
“你这个老婆对你还真不错。”她晃荡着杯子里的液体，感慨道。这座大厦是这座城市里少有能与之媲美的高楼，又位于商业中心地带，视野开阔，有种俯瞰一切的气势。
梁遇抿了嘴，并没有反驳她这句话，因为这是实话。
“喝完就就自己回去吧。”梁遇淡淡地开口。
“喂，我喝了酒诶，你要让我酒驾？”羿欢不满地对他嚷：“哦，我知道，你这是看我不顺眼，要借刀杀人对不对？”
“羿欢，我没空跟你瞎扯，不想酒驾你就找人接你。”梁遇冷冷道。然后再也不理会屋子里的女人，看了看羿欢带来的那个文件袋，然后开始忙活自己的工作。
羿欢没有接话，过了许久才凑近梁遇：“我要走了，你送送我呗。”
梁遇本是不想搭理她，可是羿欢不依不饶，他看了看时间，于是答应送她出门，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才一出门，羿欢就突然靠近他的脸，他触不及防被她吻到了。正要发怒，便听见她飞快地说：“出了门人多，你肯定要杀了我的，还是在这里好。”
可是随着孙助理的一声惊呼，他看到不远处叶飞鱼倒下的身影，他狠狠地推开羿欢，快步跑了过去。
他闯了好几个红灯将她送到医院急救，身后反应过来的羿欢也及时跟上，以她的酒量一杯红酒根本不在话下，于她而言就跟一杯白开水一样。她没有被借刀杀人，受到伤害的另有其人。
当医生宣布结果的时候，他的心如同被人拿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血肉模糊，他第一次尝到心痛的滋味，还有深深的无力的。他曾以为他已经可以主宰自己的一切，可是唯有逝去是不可控不可逆的。
他们曾有一个孩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骤然离去，或许她自己也并不知道的。
叶飞鱼还躺在床上毫无反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她醒了之后又该如何向她解释。
羿欢站在外面等待的时候，他知道，可是他一点都不想搭理。他把全副身心都集中在叶飞鱼身上，她希望她早点醒来，希望她健康，可是他又害怕她醒来，因为她即将面对的事情实在太过残忍。
“为什么要一直说对不起呢？”叶飞鱼开口，眼睛依旧不看他：“你应该说，叶飞鱼，我们的协议里并没有我一定要爱你这一条，我们各自都是自由的，你不该对我的事情反应这么大，哦，你不是曾经还鼓励我去找自己喜欢的人吗？”
声音不疾不徐，却听得梁遇心惊。这确实是他经常会说的话，原来她已经如此了解他了，甚至把他说过的话深深的记在心里。这时候他才知道他曾经的那些话有多伤人，叶飞鱼至于模仿他的语气这么提了一下，他就受不了了，那时爱着自己企图靠近自己的叶飞鱼听着他如此冷漠无情的话又是怎样的感受。
“你……”
“梁遇，我错了，虽然你上次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这个问题，但是我现在终于肯承认是我做错了。”叶飞鱼继续。
不管是许若琳还是羿欢，她都无力招架，只因她在这个男人心里毫无分量。因为不爱，所以对她所做的一切视若无睹。她本来以为他昨天的回归，对自己的温存柔情，至少证明他对自己还是有些在意的。可是她现在终于肯承认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对别的女人也是如此。
她一忍再忍，可是突然而来的画面还是刺伤了她。
她想她大度吗？不，只是不愿意失去，可是却也无法再忍受。
“你……你什么意思？”梁遇问，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心里存着极大的不确定和极大的恐惧。
“梁遇，你自由了，我以后不会再让你为难了。”叶飞鱼回答。既然从前自己的想法只是为了在她身边，那么从今以后，她会试着回归自己的初心，不再奢求。这样应该能快乐好过一点吧。
梁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样子，这个女人要放他自由，她何曾禁锢住他了。
“叶飞鱼，你凭什么？”他大怒，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叶飞鱼疑惑的皱眉，这个男人的反应完全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叶飞鱼看着看着，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梁遇一只手扶着额头烦躁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最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伸了手去擦她的眼泪，刚才昏迷中就一直流眼泪，这会儿又开始了，他从来不知道女人又这么多眼泪。生怕她把眼睛给哭坏了，即使心里再气她说的话，他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哭了，好不好？”他声音轻得不能再轻，“有什么事情，等你身体好点我们再说，嗯？”
他说“嗯？”的时候声调上扬，总让她有种被包容的错觉。
叶飞鱼不自觉地点了点头，眼泪也忘记流了。
“要吃点东西吗？你昏睡了好久了。我之前买了点粥，给你热一下好不好？”梁遇见她态度缓和了些，赶紧开口。
叶飞鱼点头，梁遇去小厨房热了粥，又扶她坐起来，一口一口喂她吃下。叶飞鱼乖巧得不得了，完全按照梁遇的指示，让她张嘴就张嘴。
吃完东西，不一会儿叶飞鱼就又睡着了，但是梁遇的接待工作依旧没有完。
陆升一进来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他还没来得及劝他噤声，他另一拳便破风而来。
“梁遇，你真该死，她都怀孕了，你就不能收敛点？”陆升语气愤慨，想杀了梁遇的心都有。
叶飞鱼只是翘了几小时的班而已，迟迟未归，且没有半点交代，他就知道有事情发生，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梁遇：“你闭嘴！”
陈怡：“陆升！”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梁遇甚至连嘴角的血迹都来不及擦掉。
“你们在说什么？”微弱的声音来自房间里病床上的叶飞鱼。
梁遇闭了闭眼，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陈怡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快走几步走到叶飞鱼身边。梁遇的表情让她明白他还没告诉叶飞鱼真相。
“小鱼，感觉怎么样了？”陈怡关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叶飞鱼看着眼前的人，开口问道：“阿姨，你们刚才在吵什么？”
“没什么，他们谈事情呢，你好好休息，我让他们小点声。”陈怡笑着说道。
叶飞鱼却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一脸乞求：“阿姨，连你也要瞒着我吗？”
“小鱼，我……”那样的事实实在太残忍，她怎么能告诉叶飞鱼。
“梁遇，”梁遇这时也走到她的病床边，眉头紧锁地看着她，叶飞鱼在陈怡那里得不到答案，转而看向梁遇：“我刚才听见’怀孕’两个字，是说的我吗？我怀孕了对不对？”
她的脸上呈现出意外惊喜，可是并未持续很久。
“不对，孩子是不是出了问题，要不然你们怎么都不肯告诉我。”她想到了古怪之处，蹙眉看向梁遇。
梁遇迟疑了一下，对陈怡说：“陈阿姨，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来跟小鱼说。”
陈怡点了点头，回身，拽着还在呆愣中的陆升往外走。